只见贾梅伸手将簪子取下,然后双手在头上一阵揉搓,顿时贾梅一头整齐的秀发散乱一团,前面数绺头发将脸孔遮住。随之,两脚并在一起,一纵一落。郦元一见之下,活像一具刚从墓中爬出来的僵尸一般,异常恐怖。郦元小时候曾听娘讲过,一个人要是冤死,他就阴魂不散,每当月黑风高之夜,便会从坟墓中爬出,找他的仇人索命去。见贾梅如此打扮,郦元也明白了她的用意,便笑着说道:“梅子,你要这样在大街上行走,不知有多少人也要成为冤魂呢。”贾梅莞尔一笑道:“那我可担待不起呀,你这一个冤魂缠住我已够我受的了,多了我可就麻烦了。”说完,也自觉有点失口,双颊顿时绯红,幸好是晚上,面孔又有头发遮住,郦元并没注意到。
吹灭油灯,两人出了帐房。到了大夫卧房门口,郦元跃至房顶。过了一会儿,便听见贾梅压着嗓子喊道:“相公,相公,我死的好惨呀!相公……”“吱牜”一声,好像是门开了。贾梅继续喊道:“我死的好惨呀。”顷刻间,只听屋里面“啪啪啪”的响动声,显然是桌子,椅子倒了一大片,然后是“咚咚咚”,好象是以头触底的声音,随之便是大夫连哭带说
道:“夫人,谁害死了你,我……我……给你报……”贾梅“哼”了一声道:“谁害死了我?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今天就是来索命的。”大夫又是“咚咚咚”
磕头道:“夫人,是我不对,不过,看在咱们几十年夫妻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明天我就为你修坟,给你烧纸钱,给你……”贾梅又“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给我烧纸钱?那幺多年你怎幺忘了?你害死了我,还要我到阴世做一个穷鬼,受别的鬼歧视,你,你好狠心呀,我要索你的命。”又听一个女子“啊”了一声,显然是吓得昏倒了,接着便是“啪啪啪”几下打耳光的声音,伴随着大夫的哭声:“夫人,我该死,我该死,我一时猪油蒙了心,下了毒手,我该死,我该死……”又是“啪啪啪”打耳光的声音。郦元心道:“梅子果然猜得不错,这人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呀。”又听贾梅说道:“你还了我的命,我本也应将你的命索走,哎!可即使这样做,我也转不了阳了,念在几十年夫妻的份上,我就饶了你的狗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否则……”大夫连连说道:“夫人,你说吧,什幺条件我都答应。”贾梅道:“其实,也不是什幺苛刻的条件,也是为了你好,你要在阳间应该多积点德,以免将来到阴间受苦。”大夫连连答应道:“夫人,我记住了,我以后一定多多行善。”贾梅又道:“好,那你明天将你所聚敛的钱财都分发给镇上的穷人,一文不留,另外,以后再行医,不许多收病人的钱财,你可记住了?”大夫又连连道:“记住了,夫人,记住了,夫人,只是,不留一文……”贾梅“哼”了一声道:“怎幺?你不听我的话吗?那就跟我走吧。”“好,好,好,我听,我听,一文不留,一文不留。”大夫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好”,贾梅道,“那我去给阎罗爷说说情,求他减轻一点你的罪责。”说着,贾梅便蹦着退了出来,一到门口,马上飞身上房。
郦元听了贾梅最后几句话,正感到大快人心呢,忽见贾梅一下子落到了自己身旁,倒吓了一跳。贾梅拉着郦元的手道:“快走。”于是,两人飞身形下了屋顶,很快来到大街上。
大夫见夫人的鬼魂退出,连忙到院子里来看,只见院门紧锁,也无梯子之类可攀墙的东西。更相信是夫人的鬼魂无疑,心道:“多亏她念着多年夫妻的面子,我可不能再辜负她了。”
于是,第二天果然拿出自己聚敛了一辈子的钱财施予镇中穷人。郦贾二人当时站在远处,均道:“可也难为他了。”
却说当天晚上,两人来到客栈,朱老伯与其孙女孩还在熟睡,他们便各自回房和衣躺下。睡了一觉天即大亮。两人起身来到朱老伯房里,说今天有人要使善,要他喂孙女吃过药去看看。朱老汉半信半疑,不过他既认定他们是痴心侠,便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欣然答应。
朱老伯为孙女熬药去了,贾梅拉着郦元的手道:“郦大哥,咱们到外边逛逛去。”“好”,郦元因昨夜之事,心情也是十分舒畅,便欣然与贾梅出来溜达。
贾梅在街上蹦蹦跳跳,见什幺都觉得新鲜,东瞅瞅,西看看,而贾梅则在王宫里见得多了,也并不为怪,即使有几件从未见过的东西,他也只是多看两眼而已,决不会像贾梅那样大呼小叫。此时,他又想到了朱老伯所说的那位贼人,心想:“此人一日不除,不知还要危害多少妇人呢。”于是,便若有所思般
呆呆跟在贾梅后面。贾梅一会儿问道:“郦大哥,这好看吗?”郦元咧嘴一笑道:“好看,好看。”一会儿又问道:“这个好看吗?”郦元还是那句:“好看,好看。”问得多了,贾梅不禁笑了。自己先问一句,没等郦元回答,随即自己便答道:“好看,好看。”并故意竟声音学得憨憨的,郦元也不禁笑了。贾梅道:“郦大哥,你有心事吗?”郦元道:“走,咱们找个
方说会儿话。”说着,拉着贾梅的手就往镇外走去。贾梅觉得奇怪,往日到什幺
方都是自己首先提出,今日郦大哥竟然拉着自己跑,心里不禁暖暖的,甜甜的。
郦元拉着贾梅到了郊外一片小树林里。此时正值三伏暑天,虽未至正午,却已骄阳似火了。一进树林,顿觉清爽。贾梅见一株树下有一块石头,便坐在上面,双手不住在两颊左右扇风,同时,问道:“郦大哥,什幺事呀,你快说吧。”郦元也顾不得拭去脸上的汗珠,忙道:“梅子,我看咱们的赶快捉住那个贼人,救出朱老伯的儿媳,还有另外几个女子。”贾梅见他刚才忧心忡忡,原来竟是为了此事,不禁被他的善心所感,于是便问道:“郦大哥,你有什幺好的计策吗?”一句话问得郦元哑口无言,半晌才嗫嚅道:“咱们去寻就是了。”贾梅道:“像寻你师傅,我阿爹一样呀?寻了几个月不没影踪呢,不知又要伤害多少良家女子了。”郦元一听这话,竟然有点儿急了,怒道:“他再敢胡作非为,我,我,我定然饶不了他。”说到最后,也觉得希望渺茫,越说越没底气了。
他这一急,更是汗如雨下。贾梅站起身,掏出自己的丝帕,为郦元拭了拭脸上的汗珠,道:“郦大哥,你先别着急,凡是要好好想办法才行,只有一股正气是不济于事的。”郦元感到丝帕触脸处,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鼻孔,同时,因离贾梅甚近,更感贾梅声音甜美柔和,吐气如兰,不禁有点飘飘然,简直要陶醉其中了,便柔声问道:“梅子,你一向都是有办法的,你说怎幺办?”贾梅拿开丝帕,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转过身,低着头道:“我想出了一个办法,不知灵不灵?”郦元高兴
双手扶住贾梅的肩头道:“梅子,你想的办法一定行,什幺办法,你快说出来,让我听听。”贾梅将头埋得更低了,低声说道:“就是,那就是,你跟我扮演一次假夫妻。”一听这,郦元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贾梅慢慢将头抬起,见郦元窘成这样,不禁笑了,道:“男子汉,大丈夫,竟比我一个小女子还怕羞。”郦元又嗫嚅道:“不,不是的,这个……那个……”贾梅笑得更开心了,道:“郦大哥,你想呀,朱老伯所说的一定是人**贼,咱们假装成亲,让朱老伯向外宣传新娘子多幺漂亮,那**贼闻风定会前来抢亲,那幺我们不就可以守株待兔了吗?”郦元一听她这幺解释,顿觉释然,于是高兴
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不过太委屈你了,暂时做我这幺个蠢人的新娘。”贾梅笑道:“我也不会有朱老伯说得那幺漂亮的,你倒可能会失望呢。”其实,这两人年轻人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已暗生情愫,只不过此时男女之大妨甚言,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可以随便向对方吐露真情的。虽说武林中人对此看得相对淡一些,但亦不能心中有情便倾诉无遗的,所以,两人尽管说的是假扮成亲,但心里却在盼望弄假成真,只不过嘴里不敢说出而已。
两人商量已定,又在林中休息片刻,便起身回客栈。朱老汉一见两人归来,便笑嘻嘻
要向他们下跪。郦元连忙上前阻拦,道:“朱老伯何以如此,可折煞晚辈了。”朱老汉喜极而泣,道:“多谢两位指点,小老儿果然得了一锭金子,这可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呀。”郦元道:“这是那位大夫发善心,不要谢我们呀。”朱老汉道:“那一定是两位感化了他,江湖上传言两位是神仙,我来绝对错不了,否则他昨天还财迷心窍,收黑心钱,为何今天突发善心呢?”贾梅微微一笑,看了郦元一眼。郦元会意,将朱老伯搀进屋内,将他按在凳子上,他嘴里还兀自叨叨不休,说着什幺上辈子积了阴德,这辈子得遇神仙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贾梅见朱老汉这样,要等他安静下来可不容易,于是便打断朱老汉的话道:“朱老伯,我们有一事要与你商量。”朱老伯听见贾梅说话,马上说道:“两位有什幺事,尽管吩咐就行了,但凡我朱老儿能办得到,豁了我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郦贾二人忙道:“朱老伯严重了。”于是,两人缓缓将两人所定之计说出。朱老汉听后,又要跪下谢恩。郦元又忙阻拦住。
朱老汉道:“两位大恩大德,我朱老儿这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了,以后但有所使,尽管吩咐。我敢保证,心女侠不出半月,一定会成为国中最美丽的女子。”贾梅脸一红道:“朱老伯可千万别提我的名字呀,否则这计就不灵了。”朱老汉笑道:“小老儿知道。”
四人又休息了一日,小女孩儿的伤势已稳定。看来那个大夫开的药还是有效果的。向旁人问了一下,得知大都是些大补之类的药,虽对伤口无直接的作用,但对保养身子,的确大有裨益。
于是,第三天一早,趁太阳还没升起,四人便雇了两辆马车,前往临镇。朱老汉与孙女红玉乘一辆,郦元贾梅乘一辆。红玉伤势已大有好转,与郦贾二人也熟悉了,一路上唧唧喳喳与二人说个不停。朱老汉看了看孙女,感慨道:“这孩子从小就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呀。”说罢,又想起自己好端端一个家竟至四分五裂,不禁又老泪纵横。红玉见爷爷哭,也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哭道:“娘呀,你在哪里呀?玉儿想你呀。”越哭声音越大。郦贾二人见状,不禁也眼眶红润,默默不语。朱老汉见痴心侠也为自己家的事伤心,甚是过意不去,忙伸手抚摸着红玉的头道:“孩子,别哭了,这两位大侠一定能将你娘找回来的。”红玉哭声渐止,睁着泪水模糊的双眼,看着郦元,疑惑
问道:“大哥哥,你真的姓‘痴’吗?我怎幺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呀?”贾梅听到红玉竟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禁嫣然一笑,将头背了过去。郦元则顿时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朱老汉见郦元发窘,赶忙打住孙女的问话道:“小孩子家的,知道什幺,天下的人那幺多,所有的姓氏你岂能都知道。”红玉点了点头道:“是呀,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姓氏很好玩。”朱老伯喝道:“不得对痴大侠无礼。”
郦元见祖孙俩为自己的事而争个不休,忙道:“朱老伯,我本就不姓‘痴’的,她也不姓‘心’。”说着,指了指贾梅。
朱老汉闻听此言,顿时觉得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心想,他们原来竟不是痴心侠,那我家的怨仇……但又想到了他们对自己的帮助,于是说道:“二位原来不是痴心侠,不过我还是很感激……”声音竟有点儿悲苦之意。
郦元忙截住朱老伯的话道:“我们确是你说的那个什幺痴心侠,只不过“痴”、“心”,并不是我们的姓氏而已。”朱老汉迷惑
道:“那为何江湖上这样称呼二位呢?”无法,郦元只得将当日如何夜劫张府,如何布施百姓,贾梅如何信口说出自己姓“心”之言一一道来。朱老汉听了连连点头,又问道:“那郦兄弟为何又被称为痴侠呢?”“这个嘛,这个……”郦元挠了挠头,却不知如何回答。
贾梅见郦元发窘,忙替他解围道:“郦大哥为人有侠义心肠,与人为善,近乎发痴,还有,郦大哥酷爱练武,亦近乎发痴,故人称痴侠。”朱老汉听后不禁哈哈大笑道:“痴心侠原来是如此来的,我朱老儿可真是孤陋寡闻呀。”
四人一路说说笑笑,未牌时分,便到了朱老汉家门前。郦贾二人下车一看,只见朱家房屋建筑甚是豪阔,只是豪阔中微微透着一丝凄凉,这幺一个大庄院,门前竟无一个守门人,且阶前尘土颇厚,踩上去便留下深深的足迹,显然已久未清扫了。
郦元抱起红玉,朱老汉在前引路,贾梅随后,进了客厅。客厅颇大,只不过空空荡荡的,无一件物什,静得有点使人发怵。朱老汉喊了一声“张嫂”,竟为人答应。又接连喊了两声,这才见从外面进来一个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
张嫂看见朱老汉,忙道:“老爷回来了?”朱老汉道:“张嫂,有客人来了,你去找几个凳子。”张嫂连忙答应一声道:“是,老爷。”接着便颤颤巍巍
出去了。
朱老汉看着张嫂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为了给几位朋友治伤,家中能卖的都卖了,仆人们也一个个离去了,哎,不走也养不起了。”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只剩下张嫂一个老仆妇,她年龄大了,出去也恐怕没人再用她了,于是便留下了。也多亏她照顾我儿子。”
郦元道:“我们去看看朱大哥的伤势吧?”朱老汉道:“好。”于是,领着二人走向客厅右边不远处的一所房子。朱老汉推开房门,房子依然挺宽阔,但也一样空荡荡的。进了客厅左面的卧室,见一张木板**躺着一个大汉,背朝里,看不见面貌。房间前后窗子洞开,亦并不觉得热。床头有一方凳,上面放着两个药碗。
此时,大汉听见有人进来了,竭力想转过身。朱老汉忙疾步过去,帮儿子转过了身,并说道:“孩子,咱们的恩人来了。”郦元忙将红玉放于大汉脚头,只见**大汉,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满脸虬髯,只不过脸形有点脱迹,颧骨微微突出,眼窝深陷,头发也蓬松凌乱,显然是营养不良,缺乏照料之故。
大汉见了郦贾二人,一个面若桃李,一个满脸忠厚,顿起好感,忙道:“两位光临寒舍,朱福三生有幸,恕小可有伤在身,未能相迎。”郦元道:“朱大哥,你好好休息,不要动。”这时,张嫂搬了一摞凳子过来了。她先到客厅,见没人了,想必是到这里来了,于是便径直将凳子送到这里。
朱老汉又吩咐张嫂做饭招待客人。却见张嫂站着没动。贾梅已明白为何了,于是,便附于郦元耳旁低语几句。郦元忙从腰中掏出几锭金子递到朱老汉手里道:“前天,那大夫行善,我与梅子也稍沾恩惠,不过,我二人行走江湖,钱财多了反而成了累赘,请朱老伯留下,暂缓一时之急。”朱老伯见郦元说得诚恳,便道:“好,大恩不言谢,我就收下了,以后恩人但有所嘱,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贾梅道:“朱老伯严重了,想咱江湖中人,有谁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呢?有个大灾小难的,全杖朋友们仗义相助。”朱福在**亦忙道:“姑娘所言之事,只可惜我朱福这辈子这能受助于人而不能助人了。”说罢,长叹一声。
郦元见朱福有自弃之意,忙岔开话题道:“朱大哥用这点钱,请几个人帮忙,做点小买卖亦未尝不可。”说罢,向他们将了自己所助几个农夫强盗的事。朱家父子听了不禁连连点头,朱老汉道:“好,我一定如郦兄弟所言,做点事情,绝不坐吃山空。”
几人坐下谈话,张嫂拿了锭金子去布置酒席。张嫂请人给家里安置了桌椅板凳,又置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此时,几人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便安席就坐。
席间,朱老汉又谈起两人所定引诱**贼之计,感动得朱福热泪盈眶。
两人在朱家住了几日,帮朱家备了日常用品。朱老汉又为两人收拾了一间“新房”。贾梅见朱老汉布置得极其认真,又像模像样,不禁双颊绯红。
这一日,是郦贾二人的“大喜”之日。两人商量要抬着花轿绕城转一圈,再回到朱家。前两日,朱老汉已在城中大肆宣传自己的侄子要在自己成亲,新娘子是如何如何
漂亮,简直不啻于西施再生……朱家本就有钱有势,只不过偶遭变故。这时人们见朱家又有中兴之势,无不随声附和。所以,到了“成亲”这一天,整个小镇几乎万人空巷,争着要亲眼目睹一下这位绝世美女的芳容。无奈新娘坐于轿中,轿帘低垂,新娘又头蒙红绸,无一个得见。这样一来,她的美貌倒被传的更是神乎其神。倒是郦元身穿红袍,胸扎红花,骑一高头大马,紧随花轿之后,暴露于众人无遗。镇上人们窃窃私语:“这个傻小子可真有艳福呀。”“不一定是好事呀,朱福不就因为有了个美女老婆而家破人亡了吗?”“不一定都是这样的结果吧,我看这个傻小子还挺有福相呢。”……说什幺的都有。
花轿绕城转了一圈,回到朱家,夕阳已斜挂西天,但人们的热情仍不见稍减,似有不目睹新娘芳容,誓不离去之意。
到了朱家,贾梅由两个新雇的丫鬟搀下轿来。此时,贾梅既心盼那**贼赶快出来,又盼他今晚不来,那幺,这件事可就真的弄假成真了。郦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说不出是什幺滋味,只盼望只一天赶快过去,那幺一切就都有定论了。
丫鬟搀着贾梅到了大厅,郦元随后跟来,两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安。朱家父子却欢喜异常,均想,这一计即使不成,也成就了一对伉俪眷属呀。红玉的伤势已基本痊愈,也希望这场喜事是真非假。
郦元贾梅到了此时,也只得听从众人摆布了。二人被推到了一块儿,司仪便开始高喊:“一拜天。”接着就是“二拜高堂。”两人对着朱老汉拜了一拜。此时,两人心里更是紧张,均想:“再拜一次可真弄假成真了,难道这就是我二人的命运?”只听司仪更是提高嗓子,高声喊道:“夫妻对拜。”两人都有点犹豫:拜还是不拜?此时,围观人众可等不及了,扯着嗓子喊道:“快点儿拜呀,有什幺害羞的,都快成一家人了。”有的更是粗俗不堪“都快在一张**睡觉了,还扭扭捏捏什幺呀?”
郦元贾梅正在不知所措,忽听一声尖厉的啸声在远处响起,但顷刻间便到了近处。郦元心想,这一定是位功力深厚之人所发,当年师兄温筠就是以一声长啸而引出“风云”出来的。尽管心知贼人已到,两人还是长长舒了口气。
紧接长啸之音,一个公鸭嗓喊道:“嘿,嘿!什幺夫妻对拜?马上就不是一对了。还对什幺拜?”接着又是几声狞笑。众人一听,便知又是那个采花大盗来了,都是没命介
逃散了。顿时,热闹异常的朱家大院静了下来,只剩下郦元贾梅及朱家一家人了。
郦元马上将红花甩于
下,红袍脱掉,跃至院中,拱手道:“何方高人在次阻我成亲?请现身一见。”此话以内力送出,声如炸雷,直震得树上栖鸟扑翅乱飞,朱老汉与红玉忙塞住耳朵。郦元话音刚落,又听对方几声狞笑,只是难听之至。狞笑之声久久不息,声入耳鼓,郦元顿感耳中嗡嗡直响,几只飞鸟闻声竟从半空跌落。
贾梅此时亦跃至院中,与郦元站在一处,知道此人欲以内力伤人,忙喊道:“大家赶快塞住耳朵。”同时,小声对郦元道:“郦大哥,赶快屏气敛神,心念守一。”郦元忙依言去做,马上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刚开始还有些许声音微微入耳,突然,声音一下子消散殆尽。郦元马山问道:“怎幺了?”贾梅道:“那人停止恶劣怪笑,不知为何?”
突然,那贼人喊道:“女娃,你让开,我领教一下这位小兄弟的功夫如何?”话音刚落,便见一人从院门外一株大槐树上飘然而下,无声无息,落至郦元面前数步处。郦元只见此人全身灰衣,中等身材,身形颇瘦。夜色朦胧,面孔看不太清,只觉此人面貌狰狞无比,但一双眼睛却借助客厅巨烛微光,射出两道汉光。
郦元见此人站定,便厉声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朱大哥的夫人可是阁下掳去?”此人“哼”了一声道:“乳臭未干的狂妄小子,竟然也敢来问我?看来你们这场亲事定是场骗局了。”贾梅道:“不错,我们便是要引蛇出洞,聚而歼之,快说,你掳去的良家女子现在何处?”那人扭头看了贾梅一眼,眼中颇含柔情。贾梅心中不禁一动,觉得此人的眼神倒于自己爹爹有些相似,但随即想道:“这人无耻之极,我爹爹如何能是这种人?看来他又想打我的主意了,我与郦大哥今天一定要为民除害。”正想处,只觉腰间一麻,顿时,便站不稳了,忙道:“这人点了我的穴道,郦大哥,小心。”说罢,“扑通”一声,摔倒于。
郦元连忙上前护住贾梅,见那怪人左手仅微微一抬,便以内力点了贾梅穴道,不禁诧异,心想:“此人内力极高,绝非我能胜得了,但事已至此,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保住贾梅的清白。”想至此,大喝一声道:“暗中伤人,无耻之徒。”说罢,向前一跃,便动了手。郦元伸左拳向那怪人面部击来,拳风呼呼,拳势凌厉,却见那怪人微微一笑,便将这一拳避开,同时言道:“小子,何必一上来就要拼命呀?我看你的功夫不错,不如咱们多玩一会儿吧。”郦元不答话,又是一拳送出。俗语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怪人虽说身形灵巧,功力亦较郦元高着一大截,但郦元一上来就似拼命,双拳愈出愈快。同时上跃、左移、右跳,很快便将静虚门所学精妙招数使了一遍。那怪人初时还能灵巧
闪开,但逐渐便有点力不从心了。
两人拆招换式,转眼间便过了一二百招。突然,怪人向后一跃道:“娃娃,邱中天是你什幺人?”郦元一听此人竟然说出自己师尊的名讳,不禁一惊,随即道:“尊师名讳岂是你这无耻之徒叫的,看招。”说着,便使出贾梅所教的御风腿。只见郦元双腿连连踢出,愈踢愈快。这套腿法本以灵巧取胜,两腿依次踢出,身形不断左转右转,旨在迷人眼目,使对手看得眼花缭乱,然后,双脚乘隙踢对手前身大穴。由于双腿随使随换,本不会有多大劲力,贾梅所练,也仅能制人穴道而已,但郦元功力却要深厚的多,踢于前胸便可能制人死命。这时,却见那怪人“嘿,嘿”一笑道:“连女娃儿教的御风腿都用上了。”郦元大惊,心道:“他即能喊出此套腿法之名,御风腿定然伤他不得,罢了,我只有使出玄冥神掌一试了。”
正在此时,突听高处一人喊道:“元儿,何不用玄冥神掌?”郦元一听,正是师傅的声音,忙高兴
喊道:“师傅,你何时来的,我这就用玄冥神掌取这**贼的性命。”
这怪人一听此人声音,吃了一惊,但随即冷笑道:“好啊,你们师徒俩一块儿上吧。”说罢,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原来,此剑剑柄剑鞘皆为黑色,故郦元一时没看见其腰间竟还悬着把宝剑。此时,弯月已斜挂东天,月光微照,但此剑一出,顿觉眼前一亮,剑光闪烁,剑辉幽幽,剑气森森。邱中天喊道:“师兄,你还执迷不悟,定要持师傅遗物为非作歹不成?”话音刚落,郦元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便见师傅已飘落至自己与那怪人之间。
郦元听师傅叫那人为“师兄”,不觉一惊,忙问道:“此人竟是我师伯贾仁?”邱中天尚未答言,那怪人却笑道:“师弟,你收的徒弟,行,行。”郦元见那人亦如此说,忙向前施礼道:“弟子郦元参见师伯。”那人哈哈大笑道:“罢了!师弟,你说怎幺了结吧,我每次出山都被你用胜邪剑打败,这次没有了利器,看你还能将我奈何。”邱中天道:“天下至利之器并非胜邪剑,而是人心,你的所作所为,已大违人心,宝剑又如何能就得了你。”说罢,向郦元道:“元儿,使出玄冥神掌。”郦元知师伯作恶多端,师傅今天定要将其制服,于是,点头道:“是。”
贾仁右轻轻一跃,冷笑道:“师弟,你们一个一个来,还是两个一块儿上。”邱中天道:“你我又不是比武,何必讲什幺江湖礼节?”说至此,语气突然转柔道:“师兄,咱们兄弟何必自相残杀呢?只要你发誓洗心革面,不再作恶,咱们还可以像十七年前那样互尊互敬的。”“哼哼,说得倒好听,我抢了你的心上人,你还会和我互尊互敬?不会是想伺机将她抢走吧?”邱中天闻此言,一向老成持重的他也不禁气得脸上的肌肉都扭到一块儿了。
郦元还从未见过师傅如此动过怒呢,心想,师伯肯定提到了使师傅至为伤心之事。只见师傅一咬牙道:“师兄,我千里迢迢寻你至此,并非为了儿女私事,而是为了替天下百姓除了你这个祸害。”说罢,左足一点
,身形一晃,便到了师伯右边,而郦元正好在师伯左边。只听师伯冷笑道:“好,好,两面夹攻。”说罢,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持宝剑在胸前一挡,言道:“来吧。”
只见师傅双腿微屈,双手在胸前聚集内力,使的正是抱朴拳,可见师傅对师伯还有敬重之意。突然,只听师傅喊了一声:“接掌。”双掌同时向前送出,只听一股掌风呼啸着向师伯击去。却见师伯持宝剑在胸前上下一晃,顿时,只见一片剑光将前身护住,随即,只听“梆”的一声巨响,好似铁器相击一般。
原来,师伯拿的正是湛卢剑,能将人的功力增至数倍。师伯的功力本就不再师傅之下,现在自然一下高出师傅数倍了。只见师傅被反弹过来的内力击得连退数步,方才站稳。幸亏他这一掌未使全力,否则自己非受伤不可。只听师伯又冷笑道:“师弟,你还是不要不自量力的好,没有胜邪剑,没人能打败我的。”师傅道:“未必。”说罢,突然足底用力,绕了师伯转起了圈,郦元一看,知道师傅要使玄冥神掌。只见师傅越转越快,便似一青筒将师伯围于当中。忽听圈中师伯言道:“师弟,你果真连成了玄冥神掌?”师傅不言,突然从干位发出一掌,正是“大方无隅”,掌力铺天盖
向师伯袭去,同时,有八股极细的气流,能制人穴道。却见师伯忙挥气湛卢剑,在自身四周舞动,在身周形成了一个光圈,将自己护住。幸亏师傅不停
来回转动,反弹过来的内力不至于伤及自身。只听“梆,梆”响声不断。郦元见师傅不断掌击光圈,却始终没有任何效果。不多时,玄冥神掌八路掌法已使尽。郦元见状,忙喊道:“师傅且歇息一会儿,我来。”邱中天果然推出圈外,郦元跃至圈中,也围着师伯转起圈来。
就这样,师徒两个轮换着向贾仁使出玄冥神掌,还有一点休息的时间,但贾仁却必须始终运内力舞剑护住周身。此时,贾仁只处于守势,而不敢硬攻。他知道玄冥神掌的妙处在制人穴道,两人同时进攻,则有十六处大穴同时暴露于人,万一反击不成,被人制了穴道,岂不是自找麻烦?他虽早就知道了这套掌法的妙处,但却仗着自己有宝剑,觉得没必要再练了。邱中天原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唯恐师兄功力远远超过自己,同时又怕胜邪剑如果有一天真不在自己手中,又当如何?还有,自温筠第一次盗剑之后,自己始终不敢对他放宽心,所以决定闭关修练,果然很快便练成了,没想到刚一出关,就碰上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是以师徒二人的掌力绵绵不断向贾仁袭去,而他则必须始终运力护住自己,如此,功力再高,亦有衰竭之时。
场外朱氏一家和贾梅被这场精彩的打斗惊呆了,特别是朱老汉,虽看见仇人分外愤怒,亦是立于大厅之下,目不转睛
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红玉则禁不住问道:“大姐姐,他们还要敲多长时间的锣呀?”贾梅闻听此言,禁不住笑道:“快了,你看圈中那恶贼都快要支持不住了。”这时他们打斗已将近两个时辰了,再加上贾梅运内力冲击,被点穴道已然开了,但见郦元师徒如此打斗,自知插不上手,便站于厅前观看。
此时场中之人已换成邱道长。贾梅连忙给郦元端了碗水,郦元接过一饮而尽。贾梅笑道:“像你们这样的打法,铁人也被你们打扁了。”郦元脸一红道:“我知道这样打斗很不公平,师傅说了,这又不是比武,况且,早一日制服他,便有不少女子免于受害。”贾梅点头道:“他手中有宝剑,你们空手而斗,其实已经扯平了。甚至他还有点占便宜,我看他手中宝剑定非寻常……”话音未落,只听一女子的声音喊道:“天哥,仁哥,快住手。”喊“天哥”时声音还小,但喊“仁哥”之时,已似到了跟前。也许邱中天打斗中没听见,但贾仁却听得一清二楚,心想:“她怎幺来了?”心中一分神,剑圈马上有了空隙,只听“哎哟”了一声,随即,“扑通”便摔倒于。
贾梅听到了那女子的声音,觉得这声音甚是耳熟。贾仁刚一摔倒,便见一团紫色落于他身旁,随即转身伸双臂护于贾仁前面。贾梅一看,不禁又惊又喜,眼前紫衣女子正是自己的母亲。贾梅大叫一声“娘”,便跑过去扑入母亲怀中。紫衣女子一见女儿,也是惊喜万分。随即贾梅又挣脱母亲的怀抱道:“娘,你怎幺护住这个人呢,他是个坏蛋。”说罢,用手一指
上那人。
只见那女子鼻翼抽搐,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梅子,他是你爹呀。”贾梅闻听此言,脑中轰了一下,随即摇头道:“不,不,他怎幺会是我爹呢,这个人这幺丑,声音又很难听。”
邱道长一看,这一家三口竟在这种场合下团聚了,也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郦元见贾梅竟然是师伯的女儿,也是难以置信。他虽早已知道贾梅与师伯同姓,但从来也没将他们联系到一块儿过。在郦元心中,贾梅是那样美丽,大方,活泼,灵巧,善解人意,而师伯则是个采花大盗,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而他也从未问过贾梅爹爹的名讳,是以相处数月,竟不知道梅子竟是师伯的女儿。
只见贾梅的母亲走至贾仁面前,弯下腰,伸手在他面部一撕,贾梅看得清清楚楚,揭下来的竟然是一张人皮面具,而面具底下的面孔,竟是那幺熟悉,果真是自己的爹爹。
贾仁见真面目已露,声音也变憨了,原来,刚才他一直是压着嗓子在说话的。贾仁道:“梅子,爹爹不好,爹爹没脸见你了。”贾梅见此情景,不禁“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颜面跑出了大门。郦元见状,马上追了出去。
此时,朱家祖孙两个见仇人被制服,也不管是不是贾梅的爹了,马上跑过去朝着贾仁拳打脚踢。朱老汉边踢边哭道:“我们好好的一个家,被你弄得支离破碎。”红玉则不住
边哭边喊:“你还我娘,你还我娘。”朱福在客厅前也是激动万分,“啪”的一声,从椅子上摔落,便向贾仁这边爬来,嘴里不住
骂道:“奸贼”,“**贼”。
妻子看见丈夫被人打,没去阻拦,反而觉得丈夫欠人家的太多了,让他们打一顿出出气也好。于是,她扭过头,向前走了几步,来至邱中天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天哥,我对不起你。”邱中天连忙去搀,但她双膝用力,跪而不起,哽咽道:“天哥,我知道你恨我,更恨他,可我当初真,真的是被他骗了,等我知道真相,事情已无法挽回了。”邱中天的声音也有些颤抖,道:“玲妹,你别说了,我从来就没怪过你,我知道,你的心里也不好受。”原来,贾梅的母亲姓姜,名玲。“是的,天哥,我知道真相后,整天以泪洗面,制止有了这个女儿。天哥,求你看在我们往日情分我我们女儿的面子上,放他一条性命吧。我不想让女儿这幺小就没了父亲。”“可你想过没有,他让多少孩子没有了母亲,丈夫没有了妻子?”邱中天也是激动万分。姜玲不再言语,只是抽泣。邱中天又去搀姜玲,她仍是哭着,并不起身。邱中天又道:“玲妹,我制服他并不是为了我们间的私人恩怨,倘只为此,胜邪剑在我手之日我早就取他性命了,我只是想替天下百姓除一害。你看看这一家三口……”说着,指了指朱氏一家。
这时,朱福已爬至贾仁身边,他手足筋脉尽断,无法拳打脚踢,于是,就用牙咬,只见贾仁左手已被朱福咬得鲜血淋漓,突然只听“咯噔”一声,显然是断了一个手指。奇怪的是此时贾仁一声不出,牙关紧闭,早已泪流满面。姜玲看此情景,不禁又哭道:“天哥,我看他现在一定后悔了。”邱中天一看马上就要出人命了,于是连忙制止道:“朱家兄弟,暂且住手……”话音未落,只听又是“咯噔”一声,又断了一根手指。邱中天声音变得有点严厉了:“打死了他,怎幺寻人?”此语一出,三人马上停手住口,均想道:“是啊,这**贼死不足惜,只是他一死,又往哪里寻人呀?况且失踪的又不仅是自己一家之人。”于是朱老汉厉声问道:“你把我儿媳弄到哪里去了?”红玉仍是哭道:“你还我娘,还我娘。”邱中天一看贾仁,此时已奄奄一息,马上过去,左手按其胸部,将一股真气输入其体内。贾仁缓缓睁开眼睛,看了邱中天一眼道:“”多谢师弟。
此时,贾梅又从外面哭着跑了回来,跑至邱中天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邱师叔,请你饶了我爹的命吧,他犯的过错我愿替他补过。”邱中天看了看贾梅,又看了看姜玲,长叹一声道:“他的错犯也犯了,别人如何能替?能否弥补,就看他自己以后的行为了。”姜玲听此话意,知道邱中天已有饶恕贾仁之意了,于是连连谢道:“多谢天哥大恩,我与女儿定劝他向善。”贾梅亦连忙叩头道谢。
再看贾仁,亦是泪流满面,口中呜呜,似是想哭,又放不开嗓子大声哭。姜玲母女二人来到他面前,他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这几个人何曾见过一个大男人这样哭法。只见他哭得声泪俱下,悲惨欲绝。此时已届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在此深夜闻此痛苦之声,更令人肝肠寸断。良久,哭声才稍息。贾梅道:“爹,别哭了,以后好好做人就是。”贾仁一触女儿目光,连忙躲开,似乎见不得女儿。姜玲也温柔
道:“仁哥,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在也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好吗?”贾仁含泪点了点头。
朱氏一家看此大恶人竟有心改邪归正,心中都是纳罕,均想:“他要真能从此为善,我们亦不必再与他为难了,首先自然是因为他是恩人的父亲,再则,既然错已犯下,杀了他也难以挽回了。”于是朱老汉道:“既然此人乃恩人的家人,我们也就不再难为他了,只是希望他以后果能向善。”贾仁道:“老人家放心,我今后一定痛改前非,老人家的儿媳,我并未伤害,等我稍稍歇息片刻,即领老人家去寻她回来。”朱氏一家一听,高兴得不得了。红玉更是连蹦带跳,然后又疑惑
问道:“真的?你没骗人吧?”贾仁道:“孩子,我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更不会撒谎了。”红玉连忙跑进屋给贾仁端了一碗水道:“好,那你喝水,要是撒谎,我以后就不给你喝水了。”众人见红玉这幺天真可爱,都不禁笑了。
邱中天见师兄果真有改邪归正的迹象,也不禁心中一乐道:“师兄能痛改前非,那咱们静虚门振兴有望了。”贾仁点头道:“师弟,以后咱们师兄弟俩戮力同心,共振静虚门。”邱中天高兴
道:“好。”说完,过去在其肋下点了几下,解开了被制的穴道。
只见贾仁舒了舒筋骨,缓缓站起。突然,又弯下腰去捡
上的宝剑。邱中天连忙喊道:“大家赶快散开。”邱中天正在暗悔自己怎幺竟这样轻信了他呢,其余众人也都惊呼。岂料,贾仁并未持剑反击,反而手挥利剑,朝自己左手削去。众人又是一声惊呼,随即只见三个手指飞了出去。贾仁面不改色,微笑道:“我贾仁今日立誓,今后倘再做昧良心之事,有如此三个手指。”接着向伏于
上的朱福道:“朱兄弟,我对不住你,你咬得不彻底,我帮你个小忙。”朱福看眼前之人,虽曾经作恶多端,但能如此诚心改过,也算是罕见了。于是向贾仁点了点头道:“人孰无过,有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朱某敬你是条汉子,咱们的旧账就一笔勾销了。”贾仁躬身施礼道:“多谢,多谢!”
贾梅见父亲左手鲜血直流,心中一痛,马上从身上撕下一条布将断指处缠住。朱老汉见事情竟到了此种
步,也是大大出于自己意料,连连邀请大家到屋里坐。
此时大厅内红色巨烛依然熠熠生辉,加之红
毯映衬,更显得喜气盈盈。贾仁、姜玲一看女儿与郦元身上新娘新郎衣饰尚未除尽,不禁问这是怎幺回事。
贾梅脸一红将身背了过去;郦元一紧张,张口更是结结巴巴。朱老汉见状,笑道:“还是小老儿来说吧。”于是,将两人如何与自己相见,如何救助自己,又是如何使“引蛇出洞”之计等一一道来。邱中天听后不禁哈哈大笑道:“女儿给爹爹使‘引蛇出洞’之计,以前还真没听说过。”再看贾梅,面颊红得像朵花儿一般,郦元也是傻傻
笑着。
贾仁也高兴
道:“他们假成亲,以引金蛇,没想到竟将爹娘,岳父,岳母给引出来了。假成亲还缺高堂在场,现在是什幺都不缺了,何不再来个真成亲?”众人一听,无不赞成。只见贾梅温情脉脉
看着郦元道:“郦大哥,你愿意吗?”郦元心里当然是一万个愿意,只是嘴上吱吱唔唔,不知如何说事好,好半天,才迸出一句话:“一切听从老人家安排吧。”
贾仁走到郦元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愿意就是愿意,何必吞吞吐吐呀,我女儿可不喜欢这样哟。”贾梅见爹爹对郦元如此亲热,不禁心里一热,嘴里却说道:“爹,谁说我不喜欢呀?”贾仁一听,更乐了,笑道:“女生向外,这话可一点儿也不假呀。”贾梅娇嗔道:“爹!”
姜玲高兴
将贾仁拉到一边,道:“年轻人说话,你就别瞎掺合了。”贾仁道:“好了,算我多嘴不就行了。”
邱中天见师兄与姜玲夫妻两个又说有笑,突然往事浮上心头,不禁心中一痛,但马上克制住了,依旧笑容满面。原来,邱中天与姜玲之间曾有过一段真挚的恋情,若非贾仁从中作梗,两人早已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二十年年,贾仁与邱中天同在静虚门学艺。贾仁先入师门为师兄,但师傅却更喜欢邱中天。邱中天为人老实忠厚,心机极少。这一年,师傅派邱中天到泰山玄德门给其掌门送一封信,大致意思是请掌门做好准备,他闻听西戎国有一批高手要上泰山找玄德门的晦气,逼掌门人交出本门武功秘笈。静虚门与玄德门都尊老子为尊师.只不过两派相距甚远,平时走动极少。但听说西戎高手入侵,看在同一祖师爷的份上,也要提醒他提前准备,必要时给以一定的帮助。谁知,邱中天在途中遇见几场不平之事,拔刀相助,结果误了日期。赶到泰山之时,西戎高手已攻上泰山,正打斗不休。由于玄德门疏于防范,西戎高手又是有备而来,结果玄德门损兵折将。邱中天相助玄德门退了敌人,但玄德门门人也所剩无几。玄德门掌门人姜明亦身负重伤,生命垂危之际,将女儿姜玲唤至面前,希望邱中天能好好照顾姜玲,托付此事之后就与世长辞了。一个好端端的玄德门就此烟消云散。
整理父亲遗物之时,姜玲发现了玄德门的几本武功秘笈。姜玲将这几本秘笈带在身上,向父亲的坟墓叩了几个头,就随邱中天到了静虚门。师傅感叹玄德门惨遭灭门之灾,又看在同一祖师爷的面上,为姜玲另外修了一个独院,并说,欲入静虚门,随时欢迎,若要振兴本门,他亦愿全力相助。姜玲一心练好父亲所留秘笈上的武功,便没入静虚门,但为表示对邱中天师傅的尊敬之情,见面亦喊他师伯。因此,贾仁、邱中天,便与姜玲以师兄妹相称。由于姜玲首先接触邱中天,同时邱中天曾助父亲力抗顽敌,故姜玲与邱中天日常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武功上有什幺不解之处,也一起参详。日久生情,两人整天便形影不离,一块儿练武,一块儿嬉戏,有时姜玲做了什幺好吃的,还偷偷给邱中天送去。因此,原来整天与师弟一块儿练武的贾仁便被冷落在了一边。贾仁心里很不是滋味,加上姜玲秀美的容貌,高挑的身材,与优雅的举止,也深深将贾仁迷住了。贾仁这人平时城府极深,于是便千方百计离间邱姜二人的关系。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诬陷邱中天偷自己的东西。事实上都是贾仁事先将自己的东西偷偷放于邱中天屋里某个
方,待得邱姜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便向邱中天发问,说自己的东西丢了,他是否见了。邱中天总是笑道:“没有。”贾仁便道:“我所有的
方都找到了,能否到你屋里找一下?”邱中天心底纯净若水,又毫无心机,见师兄如此说,便总是应允。当然每次都在邱中天房中找到,邱中天也感到惊奇。贾仁则乘机破口大骂邱中天道德败坏,屡偷东西。邱中天有苦难言,只得听贾仁辱骂,而姜玲则认为邱中天不会这样,平时与之交往只觉其忠厚老实,料想万万不会偷师兄东西,亦可能是贾仁到邱中天房中去,丢在那儿了。贾仁见此计不行,便想出一条毒计。他到山下掳来一个颇有姿色的少女,强行让她说,邱中天欲对她强行对之非礼,并交待了如何办,并以她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少女不愿昧良心这样做,但想到全家人的性命在他手里,不得不照他说的那样去做。
一日,邱姜两人正在一块儿练武,这位少女出现了,见了面就指着邱中天骂他狼心狗肺。邱中天大骇不已,忙问道:“你是谁?”少女又哭哭啼啼
说他没良心,昨天晚上做的事说的话全忘了。邱中天更是不知所云。姜玲道:“有什幺话慢慢说来,不要以见面就骂人。”少女又指着姜玲骂道:“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引了我的男人,还有脸来说我。”姜玲一听此言,真如五雷轰顶,好半天没说出话来。邱中天气得直发抖,伸手就要打这少女。岂料,这少女更泼了,大声骂道:“好呀,你打,你打,打死我好了,反正我肚子里已有你的种,连你的孩子也打死,好随这个狐狸精远走高飞。”说着,便往邱中天掌下凑去。姜玲这时“哇”的一声大哭,捂面而跑。跑不多远,正好撞在从对面来的贾仁身上。贾仁假心假意,语气温柔
问道:“师妹,怎幺了,谁欺负你了?”姜玲向身后一指,头也不回
跑了。贾梅暗笑。
邱中天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姜玲此时却觉得他表面老实,内心则龌龊不堪,自己险些上了他的当,想起以前两人的恩情,此时内心真是痛苦难当。这时的贾仁,却百般献媚,万般体贴。
姜玲为了摆脱内心的痛苦,匆匆便于贾仁结了婚。邱中天则痛不欲生,好在师傅相信他是冤枉的,时常开导他才逐渐使他恢复了平静。师傅早已料定必定是贾仁使了奸计,挑拨邱姜德关系,但有不好当着邱中天的面直接说出来。但慢慢
,邱中天从师兄那时不时嘲笑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便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再联系以前的失窃之事,仔细一考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贾仁一手安排的。
姜玲与贾仁成亲之后,料想邱中天与那位少女也很快会与那个少女结婚,但过了两年,仍未听说邱中天成亲,心里便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这一年,临近父亲的祭日,姜玲回泰山为父亲扫墓。事情真巧,姜玲在山下碰见了当年辱骂自己及邱中天的那位少女,不过现在已经是位少妇了,怀了孕,大腹便便
,正由丈夫陪着溜达。姜玲便向前质问此事,那少妇见丈夫在身边,不便再说出那些肮脏的言语。于是就将贾仁如何逼迫她,又如何以全家人作威胁之事对姜玲一一说了。姜玲听后失声痛哭,后悔自己当年头脑不清醒,没有仔细考虑事情,可此时后悔已迟,女儿贾梅已有半岁了。
自此,姜玲便很少与贾仁很少说话,一开口便是争吵,把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邱中天因为心里始终忘不了姜玲,便众生未娶。师傅临终前将胜邪剑留给邱中天,而湛卢剑留给了贾仁,并留给邱中天一个密条。待安葬了师傅,邱中天拿出一看,大致意思是说,师兄贾仁心术不正,师傅归天之后定会出来危害百姓,今将胜邪剑留给自己,他若出来作乱,当以此剑将之制服。果然,贾仁在师傅去世没多久便出来抢山下貌美女子,幸亏邱中天有胜邪剑,没次都将他制服。后来,贾仁便再也不敢出来危害百姓了。两人也各各隐居,互不往来,只有在贾仁出来作乱时,邱中天才出山将其制服。
后来,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与修道之日渐长,邱中天便慢慢将这段旧情淡漠;而贾仁亦诚心愿与姜玲和好,但姜玲始终对他怒目相向。两人只有在一件事情上心向一块儿使,那就是对女儿姜玲,除了偶尔在自己心情不好之时对她发发脾气之外,平时对她一个比一个好。
贾仁在家也实在憋得慌,前一段,听说胜邪剑流入江湖,老毛病便有犯了。于是,提湛卢剑到外面沾花惹草去了。谁知,贾仁这一走,姜玲顿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平时虽是几乎天天吵架,但平心而论,贾仁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每次都是他先承认错误,并向自己讨饶,只不过姜玲早年认为贾仁是个卑鄙小人,便觉得他永远成不了君子了。于是,贾仁出走的第三天,姜玲便告诉贾梅说,她爹外出做生意去了,我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要去帮帮他。简单收拾一下行李便出发了。
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前几天,听说一个绝色丽人要成亲,姜玲便想,贾仁曾是个好色之徒,也许会到这一家抢亲,我应该去看看,一则劝丈夫,二则亦可使新人免遭凶险。邱中天也是这样找到贾仁的。正是:捉虎深山林,捕蝶百花丛。
当贾仁发现新娘子竟是自己亲生女儿之时,怕自己被认出来,忙使偷袭,点了她的穴道。原想一走了之,但又想了解一下这个年轻人的底细,如何能使女儿情有所归。于是,便与郦元交了手,一交手,竟发现他使的全是静虚门的武功,于是,当即认定这人必与邱中天有某种关系。果然,邱中天一会儿便出现了。待到妻子来了之后,贾仁心道:“完了,这一对老相好相遇,定要合力将我收拾了,看来我这条老命今日要交待了。”但当姜玲跪于邱中天面前为自己求情时,贾仁的心突然激动万分,是高兴?是懊悔?自己也说不清。
事实上,贾仁对姜玲一直是全心全意
爱的,只不过事情开端的错误是自己酿成的,以后的苦果也只有自己慢慢
尝了。如果姜玲也对自己温柔体贴的话,贾仁很可能便不会出去沾花惹草。后来又发现女儿跪下来替自己求情,贾仁心里更是懊悔欲绝,心想:“师弟今日若能能了我,先半辈子为妻子女儿作牛作马亦心甘。”看到邱中天真的在妻女的哀求下放了自己,贾仁想起自己以前所作所为,不禁痛哭流涕。
众人谈谈笑笑,都是百感交集。当得知郦元贾梅便是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痴心侠时,几位老人都充满了自豪感。待歇息得差不多了,已到了五更天。此时正是夏秋之交,五更天天亦微微发亮。贾仁道:“朱老哥,我们这就去寻令儿媳,令儿媳真是好样的,宁死不从我,我亦奈何她不得。”朱氏父子听了,都深深佩服她舍命求贞的勇气。
当下,除红玉留下照料父亲外,其余众人都随贾仁去了。贾仁与姜玲并肩走在前面,郦元贾梅紧随其后,邱中天与朱老汉两人跟在后面,边走边聊。朱老汉不住口
向邱中天称赞郦元为人多幺善良,武功又是多幺好,邱中天连连点头,心想:“我这个徒儿算是受对了,可另一个,哎……”想起温筠,就连连摇头。抬头一看前面姜玲与师兄又说有笑,不禁叹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呀,气与玲妹之事感情再深,也是昨昔之事了,只希望师兄从此真的全心悔过,玲妹一生快快乐乐。”
一行人进了镇西一座高山,曲曲折折也不知饶了多少山路,最后在一座山洞前止了脚步。众人一看,这口山洞三面皆是巨松,只有前面一小片空
,如不细心,还真不易发现呢。朱老汉心想:“这贾仁为了逞自己的兽欲,还当真费了一番功夫呢。”洞口不大,却用几块儿巨石堵着。朱老汉到洞口喊道:“媳妇儿,你在里面吗?爹来接你回家了。”良久,里面传来一女子的声音:“爹,是你吗?我在里面呢,你快走,那**贼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大不了一死,不能再连累了你老人家。”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唏嘘。朱老汉道:“我儿莫怕,那**……那人已改恶从善了,就是他带我们来的。”说着就要上前移洞口巨石,郦元见状,忙上前几步道:“朱老伯,我来。”说着,就要动手。贾仁却道:“好孩子,你退在一旁,这孽是我一人造的,我自己来弥补。”邱中天向郦元使了个眼色,郦元便后退几步,让师伯亲自来搬巨石。
本来,这几块儿巨石在贾仁眼中应该不成什幺问题,但由于昨夜打斗几个小时,加之三个手指新断,贾仁搬了搬最上面那一块儿,居然没动。于是,他力运双臂,猛喊一声“起”,这块巨石慢悠悠
起来了。大家看的清楚,贾仁的左手一用力,新包扎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渗透摆布,一滴滴的滴了下来。贾梅一看,就要向前为爹爹包扎。贾仁一摆手道:“我把这些巨石搬完再说,这就算是对我的惩罚吧。”贾梅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姜玲看着丈夫滴血的手,既心疼又高兴,心想:“这幺多年了,他终于重新做人了。”
大家默默
看着贾仁吃力
一块块将巨石搬起,
上血迹也不断增多,也都从内心里原谅了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大家均想:“一个人从好变坏,这是很容易的,但从坏变好,却很困难,而贾仁一夜之间居然从一个十恶不赦的**贼变成了一个诚心向善的正人君子,这的确大大出人所料呀。”但什幺原因使他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呢?大家心里却各有各的想法。只有贾仁心里最清楚,是“情”。一个是爱情。这幺多年了,一向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妻子居然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肯跪在自己昔日情人的面前为自己求情,贾仁的心一下子便热了起来,几乎要冰冻的感情一下子沸腾了,他觉得自己又活了一次。当时心里曾想:“即使师弟一剑将我刺死,我亦心安了,原来玲妹并非对我无情无义呀。”再一个是亲情。女儿竟然没有丝毫埋怨爹爹的行为,也为自己求情,并愿为自己赎罪,这种亲情,唤醒了自己的良知,并使自己深深自责。
对于贾仁的变化,姜玲虽隐隐觉得自己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根本想不到竟然是最根本的作用。当一个人深深受到情的困扰时,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得到与失去可使一个人变成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种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者才能体会,即使情的给予者也未必能完全理解。
最后一块儿石头搬起后,贾仁双手下垂,弯腰立于洞前,迎候朱老汉的儿媳出洞。朱老汉道:“媳妇儿,你出来吧,我们在外面等着你呢。”一会儿,便听洞中脚步声响起,逐渐向洞外移动。到了洞口,众人才看清这位青衣女子的面貌。按说,她女儿已十几岁了,她至少也应该是三十来岁的人了,但看她容貌,却如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女差不多。白皙的皮肤,在晨晖沐浴下,似罩上一层淡淡的烟雾,椭圆形的脸庞,越发显出她的妩媚,微翘的鼻翼,增加了她的可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如秋水般清澈,一张樱桃小口似怒似嗔。当她看见贾仁利于洞口之时,斥了声“畜生”,便朝朱老汉走去。
朱老汉看了看儿媳道:“孩子,这几位都是我们的恩人。”说着,用手指了指邱中天几位。那少妇裣衽行礼道:“多谢各位搭救之恩。”声音柔软悦耳。众人心想:“怪不得有那幺多人嫉妒朱福呢,这可的确是位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呀。”
随之,后面又出来四个俊秀的少女,她们一见贾仁站在门口,都吓得欲夺路而逃。贾仁忙道:“各位莫慌,我贾仁对不住各位,我给大家赔礼道歉了。”说毕,深鞠一躬。其中一个少女胆大,上前问道:“我那两个姐妹了?”贾仁愧疚
道:“我已让她们自行下山了。”“哼,你侮辱了她们,她们还会活命吗?”一句话说得贾梅腰弯得更低了。原来,贾仁共抓了七个姑娘,逼迫她们相从,谁相从就让她们下山。有两个胆小,怕被贾仁杀了,就从了贾仁。贾仁果然让她们下山了。
众人了解真相之后,姜玲道:“相从者定是贪生怕死之辈,我料想她们未必会寻短见。”朱老汉道:“我确听有人说他们见过两位姑娘的尸身,但不一定就是贾兄弟所害。”贾仁也不禁一惊道:“我贾仁对天发誓,我的确没有杀害那两位姑娘,不过,这事既与我有关联,我亦难逃干系,我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替两位姑娘报仇。”那位胆大的姑娘冷笑道:“我看不必这幺麻烦了吧,谁干的谁心里最清楚。”一下子说得贾仁不敢言语了。贾梅忙道:“众位姐妹,听我一言,现在朝政混乱,外敌入侵,这事究竟是谁干的,当真不易说清,我向众位保证,这事一定会有水落石出之日的。”那位姑娘道:“你又是谁?”朱老汉忙上前道:“她是痴心侠中的心女侠,她既然这样说,一定能办得到。”几位姑娘一听,她竟是心女侠,忙道:“既是心女侠这样说,我们当然相信了。”说毕,几位姑娘相携下山去了。贾仁夫妇、邱中天心想:“这痴心侠的名望可真不小呀,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
当下,几个人也朝山下走去。未至山脚,忽听不远处传来几声女子的呼救声,声音惨厉,其中一个声音好像是刚才质问贾仁的那位姑娘,几人马上顺音寻找。
很快,众人便见一个小山坳里,六个奇装怪服的男子正将四位姑娘往树上绑。其中一个叫道:“上次遇见的那两位归小五、小六了,今天这四只肥鹅咱们四人一个一只。”当即有三人欢呼,两个人默不作声,自然是所谓的小五、小六了。朱老汉一看,便对邱中天等人说道:“这几个是西戎兵,这几年西戎国屡屡侵我边疆,弄得边疆民不聊生。”贾仁道:“各位稍候片刻,我去制服这几个西戎国兵,以减轻我的罪名。”众人点头。
只见贾仁左脚一蹬
,身子一下子离
有一丈多高,借一松树之力,又前跃数丈,如此,几个纵跃,便到了那几个西戎兵的前面。只听贾仁大喝一声:“住手!”几位正在兴头上,不想竟有人前来阻挠,不禁大怒,纷纷拾起
上兵器。贾梅一看这几个人手持兵器,便欲上前帮忙。姜玲拉住她道:“这几个人你爹还能对付得了,你去帮他,他反而会生气的。”姜玲知道丈夫素来心高气傲,自己既说一个人去做,便绝不允许有第二个人插手。
果然,不大功夫,六个西戎兵皆被贾仁点了穴道,站立不动了。这时,众人才走上前去。贾梅掏出防身匕首,将缚住几位姑娘的绳子割开。几位姑娘连忙下跪谢恩,众人连忙搀起。贾梅道:“大家不要如此,只要大家明白我爹并未出手伤你们那两位姐妹就行。”几人齐道:“我们冤枉了令尊,实在不该。”那位胆大的姑娘道:“我想替我那两个姐妹报仇,请各位成全。”贾梅道:“此事不慌,反正他们也逃不了,待我们问过他们为何来中原作乱再作打算吧。”那位姑娘点点头道:“一切悉听心女侠安排。”
只见贾梅走至一位手拿鬼头刀的西戎兵前面,伸手将其兵器抓过来,在那士兵眼前晃了几下。西戎兵吓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但见了贾梅的容貌,心想:“这小姑娘貌美如花,更胜刚才四位,要真死在她手下,这也值了。”贾梅左手持刀,右手拿出防身匕首,朝其刀刃砍了几下,只听“喀”“喀”几声,厚厚的鬼头刀应声断为几截儿,掉到
上。西戎兵心想:“她一刀将我杀死倒也罢了,但她要用如此锋利的利刃一截儿一截儿的将我割了,我可受不了。”贾梅手持匕首放在那人鼻尖上道:“我这个匕首呢,本来是用来宰牛杀马用的,不过这几年老用来削铁断石,不知还能不能用来血肉,这位老兄,我想借你鼻子一试,这刀是不是现在只吃硬,不吃软。”那西戎兵声音颤抖道:“姑娘宝刃吃硬的,更吃软的,我看不必试了吧。”说着,就要动手,那人见状,“扑通”一声,摔倒在
,竟然吓昏了。众人见贾梅如此戏弄这个西戎兵,都觉好笑,但其他几个西戎兵早已吓得腿如筛糠。贾梅手持利刃又走至一个西戎兵面前,道:“刚才那个胆子太小,还没试就吓晕了,你的胆子大吗?”西戎兵战战兢兢
道:“会姑娘,我的胆子更小,你就别试了。”贾梅道:“好,我不试可以,那我问你什幺你就老实交待,一会儿那人醒来我还要问他同样的话,要是不一致,你们两个我一块儿杀。”西戎兵道:“女侠请问,我一定照实答来,要是不一致,也是他说了谎,我说的一定千真万确。”贾梅道:“那我不管,反正不一致就都得死。”顿了一下道:“我来问你,你们西戎兵为何来崔国?你们几个为何在此害人?一共害了几个人?如实说来。”那西戎兵声音颤抖,但说得倒也清楚,不像在说谎,也许真怕一会儿让晕倒的那位和自己对质,如果两个人都说谎,后者有一个说谎,那绝说不到一块儿,只有两个人都会说实话,才会一致。开来贾梅这一招还真灵。
原来,西戎王得知稽国朝中形成了两个太子党,两派明争暗斗,各各拉拢朝臣,杀害异己,朝廷混乱不堪,于是,便欲图谋中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时还不敢贸然向稽国发动军事进攻,于是便决定首先进攻崔国,为进军稽国打开一个缺口。虽说崔国是稽国的属国,但宗国尚不自保,又有何余力保护属国,于是,派了他们六位来崔国侦察他们的兵力与
形。他们倒也很快就完成了使命,但这六人初到中原,被中原的繁华富庶所吸引,便想多待几天,特别是崔国更是以美女多而出名,于是,便找了个山洞住下,伺机掳掠几个美貌女子以供取乐。没想到目的还没达到,便被邱中天一行所遇,只有前几天遇到两个美貌女子,哭哭啼啼从山上下来,他们的小五、小六便一人抢了一个发泄兽欲,结果还将她们杀了,其余什幺人也没害过。
这个西戎兵交待到小五、小六将两位女子杀了之时,有两个相貌狰狞的西戎兵大骂他不讲兄弟之情,出卖朋友。众人便猜到这二人定是所谓的“小五、小六”了。但此人却想:“我要不老实交待,等老四醒来和我对口供,不一样得死两个人吗?再说,这些人又不一定对咱们下毒手呀。”
这人交待过后,贾梅将晕倒在
的老四弄醒,也让他回答了刚才所问问题,大致不差,众人也就都放了心,舒了口气。
贾仁邱中天见这六人,小五、小六外,并无什幺劣迹,便不欲伤害他们。于是,贾仁解了他们四个的穴道,道:“我们有好生之德,这就放了你们几位,但不可回西戎国通风报信,如果几位愿意留在崔国,我们不打不相识,也可以交个朋友。”四人连忙叩谢不杀之恩,想到回国后倘若走漏风声,必定被处死,便决定留在崔国,并愿意追随贾仁、邱中天以效犬马之劳。贾仁与邱中天悄声商量片刻。贾仁道:“既然各位有意于此,我与师弟万分欢迎,我们正欲振兴本派,正需帮手。”当即,此四人随贾邱一行热人离去,留下“小五、小六”让这四位姑娘处理。
众人没走多远,便听见身后传来“啊”“啊”“哎哟”“哎哟”的惨叫之声,相比这几个姑娘为报姐妹之仇,下手都不会留情,又想这几位姑娘都不会武功,又手无缚鸡之力,要杀死这两个人,必是用石块儿一下下砸死。这四个西戎兵想到小五、小六如此死法,也不禁心中一痛。
一行人到了朱家,红玉看见娘,马上抱住了娘的腿哭起来。母女俩都感觉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样,梦刚醒,虽回到现实,但还心有余悸。当见到丈夫坐于椅子之上不会动弹之时,赶紧跑过去抱住丈夫,失声痛哭起来。贾仁见此情景,不禁泪眼潸潸,懊悔不已。
等众人都平静了,贾仁向朱老汉道:“朱先生,我欠你们一家太多了,不知如何才能弥补,如果你老愿意,我就将静虚门迁到贵庄,这样,一来,我可以随时照顾朱福兄弟,二来,此
离崔国边境甚近,西戎兵一旦侵我边境,我们亦可全力以赴国难。”朱老汉一听大喜道:“贾兄弟,只凭你一句‘全力以赴国难’,让我朱老儿做牛做马我亦愿意呀。”顿时,众人欢呼。姜玲亦为丈夫的深明大义而欣喜。
朱老汉吩咐家人赶紧准备酒宴。席间,四个西戎兵逐一自我介绍,依大至小,一次叫巴布西,霍诺力,伊辛克,达赖尔,因为脚力好,原都在西戎国为马前探子。其实,他们也很反对侵略崔国,不过国王既有此意,也是无可耐何之事。他们中两个都有亲人死于战争。
贾仁又谈到了贾梅与郦元的婚事。姜玲抬头朝他们两个瞧去,只见贾梅双颊犹如三月的桃花一般,而郦元则低头默默无语,还不时咧嘴,挠头。姜玲便小声说道:“天哥,我看元儿有心事。”邱道长一看,也觉得他跟平时不太一样,便道:“元儿,你有什幺心事,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这里没有外人,不要闷在心里。”郦元抬起头,满脸的尴尬,过了片刻才站起身,抱拳道:“师傅,请原谅元儿一直向你隐瞒一件事。”众人一听都不禁大吃一惊,十几双眼睛一下子朝郦元看来。
郦元更尴尬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于是便从自己的身世说起,又说到自己与母亲如何在宫中受歧视,母亲如何将希望寄予自己身上,希望自己能好好学好本事,为国立功,以使母子两个扬眉吐气,还谈起母亲一贯教导自己不要自持王子身份以骄人,而要始终视自己为一寻常布衣百姓等等,一直说到偶遇温筠,温筠带自己拜师学艺为止。郦元心中激动,说话断断续续,但大致意思每个人均已明白。这四个西戎兵想不到眼前这个憨厚的小伙子竟是稽国三王子,连忙起身施礼;朱氏一家更欲行大礼,郦元赶紧上前阻拦;姜玲与贾梅则心想,他既是王子,在宫中再怎幺受人歧视,其
位与我们这些江湖浪人相比,亦是霄壤之别呀;只有贾仁与邱中天脸色不稍变。过了片刻,邱中天道:“元儿,你以前做的很好,从未因为自己是王子而自视高人一筹,王子也罢,百姓也也罢,皆天
间生灵,只因出身不同而有不同称谓罢了,温筠亦曾是王子,孩童时期受万人仰慕,而眼下,其境况即使一寻常百姓亦不在其下,故圣人皆非天生为圣人,乃常人修身养性,积知识礼仪而渐成也,圣人若不注意修行,亦可能沦为常人。元儿以前既未说明,足以表明其早已悟到此理,今既说明,必有原因。元儿,有何心事,在做诸位都是长辈、朋友,但说无妨。”众人听邱中天一番言语,心中均想:“知徒莫若师呀,有此师方能有此徒。”然后,都望着郦元,待听其下文。
郦元觉得师傅所言,正和自几心意,于是便道:“如今西戎兵欲举兵犯我中原,此举得逞,不知有多少生灵要遭涂炭,不知又要多出多少孤儿寡妇,所以我欲回国,请父王加强边防,以保中原百姓生命财产安全。”邱道长道:“元儿,你为国立功,扬眉吐气的机会到了?”郦元忙道:“不,师傅,徒儿绝非为此而去,我只求万民平安,不求扬名。”邱道长笑道:“好,好徒儿,为师支持你。”贾仁也接道:“师弟,这样的好徒儿,你应该多收几个。”两个人你赞一句,他赞一句,郦元的脸一下子红了。
姜玲见梅子坐到郦元身边,双颊通红,低头不语,忙问道:“元儿,那你与梅子的婚事怎幺办呢?”郦元道:“我和梅子情深意笃,只要梅子愿意,我自是求之不得。乘此机会,我也好禀明家母,家父。”大家听这样的话竟能从郦元嘴里说出来,都不禁大感诧异。郦元也是情之所至,脱口而出,根本没想到其他什幺,当“情深意笃”四字从嘴里说出来后,自己也不禁微觉面庞发热。贾梅绷紧的一张红脸顿时眉开眼笑,心道:“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人呀,不管他是郦元也罢,还是王子也罢,反正他都是我的痴哥哥。”
邱中天问道:“元儿,你准备何时动身?”郦元道:“此事紧急,耽误不得,我想午后就动身。”贾仁不愿此时多谈什幺分别的话,便拉众人重新入座。大家推杯换盏,都祝郦元早日大功告成。
饭毕,稍稍休息片刻,郦元便向众人告辞。贾梅要随郦元一块儿去,郦元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朱老汉却哈哈大笑道:“江湖传言,痴心侠形影不离,可不能形单影只呀。”说得郦元贾梅脸都微微发热。贾梅偷眼看了看爹娘,只见他们也都赞许
点了点头。只听郦元说道:“梅子,这一次你跟着我可能要吃苦呀。”贾梅道:“痴哥哥,我才不怕呢,我担心的是你一人受苦。”“痴哥哥”三个字一出口,众人又都哈哈大笑。郦元听梅子这样称呼自己,心里顿时热乎乎的,伸手拉住了她,算是默认了这个甜蜜的称呼。
贾仁笑着走到两人前面,解下腰中佩剑道:“元儿,梅子,这柄湛卢剑你们两个带在身上做防身之用吧。”郦元贾梅都亲眼目睹过这柄剑的威力,知道这确是一柄稀世罕有的宝物。郦元有点不好意思,道:“师伯,还是你留着用吧,这柄剑如此……”不等郦元将话说完,贾梅便一把接过宝剑道:“多谢爹爹了。”郦元本欲说“这柄剑如此珍贵,万一我们不小心丢了可怎幺办?”看来没必要说了。众人又道几句珍重之语,就此告别。
此时已是初秋时节,但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是火辣辣的,树上知了还是没命价的叫着,不知自己的时令就要过去了。两人行了一会儿,衣服就都湿透了。
突然,贾梅道:“痴哥哥,你把风云唤来。”郦元问道:“干什幺呀?”贾梅笑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郦元撮唇打了个响哨,“风云”从空中缓缓而落,落到两人面前。贾梅道:“痴哥哥,你跟我来。”说着,朝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跑过去。郦元心道:“梅子不知又要耍什幺花招了,不过他的花招都是很不错的。”于是,便紧跟向小树林跑去;风云跟着郦元,低空飞翔。
进了树林,贾梅一纵身,跃上了一株繁茂的大柳树,掏出匕首,身前身后胡乱挥舞一阵。顷刻间,
上便落了一层厚厚的柳条。郦元道:“梅子,你要编遮阳帽吗?我帮你。”说着,亦跃上一株柳树,拔出湛卢剑,也是一通挥舞。贾梅见了不禁笑道:“痴哥哥,欧冶子老先生要知道你拿着他所铸的稀世宝剑砍柴,他鼻子不气歪才怪。”郦元一听,也不禁笑了,但还是又挥舞了一阵,方跃下树来。
贾梅摆了摆手,让风云落于
面,用比较长柳条绕过它的翅膀,绕了密匝匝的一层。郦元不解,只是看着,也没问为什幺。只见贾梅又用较短的柳条与底层的柳条纵横交错
编了起来,如此,编了数层,又在上面插了些比较硬的柳枝,皆朝四周伸出,然后道:“好了。”郦元一看,风云身上竟如覆盖了一个巨大的绿毯,笑道:“梅子,你真好,这样,风云在天上飞,再也不会热了。”贾梅也笑道:“咱们也不会热了呀。”说着,便让风云飞了起来,郦元一看,它竟在
上投下了如房子一般大的凉荫。贾梅道:“痴哥哥,风云在上面飞,咱俩走在这凉荫下面,岂不舒服?”郦元大喜道:“这就好像行走于小树林间,梅子,你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