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沿着山路走出了许久,秋之霞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是故意的,对么?”
程石自然清楚娇妻所问何事,坦然承认:“像这种死士,如果直接严刑逼供,根本问不出任何消息。我先称赞一番他们的气节,再把其中一名推到拯救同伴的境况下,他自然会心动。一个字对他而言轻而易举,能换回的东西却很多……其实他忘了,一个字足以告诉我们所有的一切!”
“那我呢?”秋之霞仰起脸,美丽的容颜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你和我在一起的时侯,有没有对我用这样深的心机?”
程石捧起娇妻的俏脸,轻轻的吻在她红润的双唇上:“我愿为你付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内……我只担心爱你不够多,又怎会舍得骗你呢?”
秋之霞脸颊红红,目光中荡漾着幸福的光辉:“就算你这些话只是在哄我,我也知足了。请放心,我会努力做个完美的好妻子的!”
“你已经是了。”程石笑了笑,指着前方的那栋豪宅:“我们要走快一点,那里面应该正上演争夺驱龙草的好戏!”
原本坚硬的路面上,忽然涌起一个土包,仿佛健康的肌肤上凸生了一个肉瘤。土包正迅速的由远及近,朝程石夫妇滑行过来,沿途一阵石块四溅、沙土飞扬。
秋之霞皱眉道:“是土系魔法的‘土遁术’,威力不小,看样子应在八级以上。要不要我做个结界挡住它?”
“我来吧!”
眼看土包越来越膨胀,土中人有破土而出的迹象,程石双足运上“千斤坠”的心法,狠狠的踏在土包顶上。“扑”的一声闷响,原本凸出的地面又瘪下去,一切都恢复了原状。片刻后,一名灰头土脸的魔法师才从路旁的深坑中爬出来,挣扎着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都委顿了下去。
“没有一个月的休养,他怕是很难复原了。”秋之霞嫣然道:“你真是魔法师命中的煞星,谁会去这样破掉他的魔法呢?”
程石挠了挠头:“习惯了。我们那个世界里有很多种讨厌的蟑螂,我见到了就想去踩上一脚!”
“算上这个,我们已遭遇了三伙人。驱龙草的魔力有这么大么?”
“听说这次魔界的大军有恶龙助战,各城邦当然人人自危。”程石沉吟道:“这种情况下,驱龙草的价值肯定大幅度攀升,再贵也会有买主抢着收购。奇怪的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有驱龙草卖,又怎会凑巧一齐来到这里?”
“马上我们就清楚答案了。”秋之霞赶到豪宅门前,轻轻叩响了门环:“有人吗?”
“门好像没关。”程石干脆伸手推开门,大踏步走进了院落里。
这座宅子占地虽广,却只有两层,每层房间不过四间。院子视野开阔,中间是一个大大的花圃,盛开着杂色的花卉,仅有的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就从花丛中间穿过,院墙处是清一色的梧桐树,粗粗一数约有二十几裸,宽大的树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让客人的心底都感到一丝清凉。
程石和秋之霞刚迈进客厅,立刻感到了一片惊愕的目光。客厅中共有七拨人,彼此距离隔得很开,径渭分明。每拨人的首领都占据了一张沙发,由侍卫们团团围在中央,瞧起来非富即贵、仪态不凡。
其中一名华服白发,衣襟上绣着一个“九头鸟”徽记的老者打量了程石一番,眼神惊疑不定:“你们怎么上来的?……我的那些手下呢?”
“估计长眠地下了吧,哈哈!”老者身旁一位大腹便便、肤色白哲的胖子嘲讽道:“寇老儿,我就说靠你那几个软蛋手下拦不住什么人,你还跟我大肆吹嘘,这下吃瘪了吧?”
“你……”白发稀疏的寇姓老头,手指指着幸灾乐祸的胖子,嘴唇直抖个不停:“梅西,你这个无知后辈,我当年和你父亲商场交锋的时侯,你他娘的还没出世呢!”
“他是他,我是我,你少倚老卖老。”梅西冷哼了一声,不耐烦的道:“大家凭本钱说话,价高者得,休想我待会跟你客气!”
“这位公子。”一名白衣披发的男子撇下正斗嘴的老少两人,朝程石拱了拱手,陪笑问道:“方才我那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没对您无礼吧?”
“嗯,除了要打碎我的脑袋外,他们称得上很和气。”程石笑了笑,续道:“后来他们都下山了,而且嫌走路不快,是用滚的。”
“哦!”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沙发。
程石环视了一下众人,高声问道:“还有一位很会钻土的魔法师,不知道是谁的手下?”
一位水泡眼、软塌鼻、招风耳的老头翻了翻眼皮,冷哼道:“我的,怎么了?”
“没事,只是他好像钻到土里出不来了。”程石找了一张长椅,扯着秋之霞坐了下去,从容问道:“谁是此间的主人?”
“主人还没出来,我们也在等。”一名反穿夹袄、面容猥琐的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对面几个都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对这批货志在必得。阁下带了多少条蓝金,能不能私下给我个数?我们凑一凑,先把货标下,然后再彼此商议一下怎么分!”
“洪老七,你又在卖你那套生意口了。‘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你做了多少年,居然还没翻船?”屋角处一名目光灼灼的汉子嗤然而笑,向程石道:“你千万别被他唬到,要不然被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希姆莱达,你少废话!”洪老七顶了汉子一句,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程石身上:“相信我,对面那几个家伙都不好惹,跟我一起合作,我们成功的机会将大增……先把货包下来,事后你六我四或是你七我三,大家都可以坐下来谈!”
程石摊了摊手:“可惜,我身上一条蓝金都没有,纯粹是来趁趁热闹。这样吧,你包下货物,我帮你销售,怎么样?”
洪老七背过脸去,开始闭目养神,俨然将程石当成了一个死人。
那位名叫希姆莱达的汉子站起身,朝程石伸手相激:“这位壮士,能否请过来一叙?”
希姆莱达身后只有三名侍卫,也是七拨人中势力最单薄的一伙,看来这份邀请不无招揽之意。
明白这也是一个探听消息的好机会,程石叮嘱了秋之霞一声,欣然步了过去:“不胜荣幸!”
希姆莱达往沙发一侧坐了坐,给程石腾出一个空位,待后者坐定后,才含笑问道:“沙发只有七张,显然此间主人没有预备阁下的位子。请问阁下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碰巧而已。”程石含糊的回答了一声,反问道:“你们怎么会这么多人一起来到这里?”
希姆莱达从袖口中抽出一张请柬,解释道:“我们都算是圣界小有名气的皮货商人,接到这样的请柬自然不会不来。驱龙草居然有人能培育成功,此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程石恍然:“原来是此间主人邀请你们来的,难怪。你们都是来收购驱龙草的么?”
“区区几公斤驱龙草,还不足以劳动我们这些人。”希姆莱达的口气中带了一丝傲气,但并不太令人反感:“我们要购买的,是人工培植驱龙草的方法。按业内行规,这种东西一旦出售,就只会卖给一家!”
“这就难怪我上山时会遇到那么多麻烦了。有这样一份方子,的确能让大家拼上性命。阁下对此也是志在必得吧,怎么不见派出手下?”
“本来是的,现在已绝望。”希姆莱达苦笑道:“错就错在我本来不相信有这样一份方子,因此根本没带足钱。梅西、寇老头他们,几乎把全副家当都带了过来,我怎么干得过他们?”
程石试探道:“阁下请我过来,不会是……”
“你能闯过寇老头他们埋伏下的高手,格击、魔法都该相当了得。我身边很需要这样的人才,如果你肯加入我们,我可以开到每月半条蓝金的高价!”
面对希姆莱达诚恳的邀请,程石只有歉然:“条件很诱人,但我和我妻子还有事在身,恐怕不能答应……”
“一年之内,这个邀请一直有效。”希姆莱达断然道:“我很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如果是薪酬的问题,我们可以再谈!”
“不是钱的问题。”
程石挠了挠头,正欲解释两句,客厅中忽然步进来十几名灰衣的仆人,或捧脸盆,或执毛巾,恭敬的列队为两行。
片刻后,一名面如鹰鹜、颈细身长的男子,踏着仆人们刚铺就的名贵地毯缓缓的步入客厅中央,先在金盆中洗净了双手,又用洁白的毛巾擦拭干净,这才慢条斯理的自我介绍道:“劳各位久侯了,我就是此间的主人。”
不只程石,似乎在座的诸位都没想到在幕后筹划这一切的竟是这样一位怪异的男子,一时都怔住,没人介面。
男子环视了一下左右,迳自继续说道:“要得到一件东西,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各位都带来本金了么?”
“有,有!”几位老板同时醒悟过来,忙不迭的答应着。有几个还掀开了随身携带的木箱子,露出了一条条堆叠在一起的蓝金。
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淡淡的道:“僧多粥少,自然价高者得,这也是常理。哪位先出价?”
如此一位像僵尸多过像人的男子出现在荒山古宅,拍卖的又是谁都渴望得到的价值连城的秘方——事件本身就带了一抹说不出的神秘之意。程石凝视着面前这位妖气逼人的男子,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很不妥当的感觉,却不清楚源自何处。
寇老头眯起眼睛,跟着伸出一根手指:“我出一条蓝金!”
“五条!”梅西喊完价格,丝毫不理会寇老头怨愤的眼色,竟自顾自的修理起了指甲。
很多财主都喜欢留长长的指甲,随时提醒旁人自己无需劳动即可衣食无忧,这种富人的荣耀到了梅西身上更进一步,他不但在指甲上涂满了名贵的玫瑰油,而且以薄金丝的套子护住,视若珍宝。
感受到胖子梅西目空一切的气势,洪老七、白衣披发男子和那位长相丑陋的老头,也都露出了不悦的表情:虽然拍卖场凭金钱说话,但在座的都是此中行家,明白价格要逐渐加上来,才能以最经济的价格购到最想要的东西。一下子
“败家子!”希姆莱达冷哼了一声,向程石低声解释道:“胖子梅西刚继承了父亲的财产,看来很想在业界闯出名头,‘奋发图强’一下。这个家伙平时吃喝嫖赌,而且喜养娈童,是典型的执络子弟。看来他父亲辛苦积攒的家业,要不了一年半载就要被他败光!”
“六条!”始终沉默不语的一名独臂老者缓缓开口,嗓音尖锐刺耳,仿佛泥沙摩擦的响声。
程石好奇询问:“这个独臂人是谁?”
希姆莱达一脸鄙夷:“名字不知道,道上的外号叫做‘秃鹫’。他和那个长相奇丑的莫扎可老头都是做没本钱的买卖起家的,声誉不佳。做买卖讲究货真价实、将货比货,单靠黑吃黑进货后再低价抛售,成不了什么气侯!”
“十条!”不等他人开口,梅西再次喊出了高价。
莫扎可、披发男子、秃鹜依次加价,最后由寇老头喊到了二十条蓝金。价格已不能算低,但考虑到秘方本身的价值,显然好戏还在后头。
“你不喊价么?”嗅着客厅内逐渐升温的火药味,程石反而对希姆莱达自身的立场有了几分兴趣:他一直以置身事外的姿态点评众人,完全没有要参与这场“夺宝大战”的意思。
“商场如战场,必须要知己知彼,才不会无的放矢。我清楚自己本金不够,就只能做一个看客。”希姆莱达微笑道:“披发男子只带了一箱蓝金,再坚持几轮就会败下阵来;洪老七纯粹是来趁热闹,顺便看看有没有肥羊可以宰一刀;莫扎可和秃鹜想必各准备好了黑吃黑的全盘计划,只等尘埃落定后拦路打劫;只有寇老头和胖子梅西本金充足,可以斗个旗鼓相当——最终的买主必定是他们二者之一。”
程石忍不住道:“从你的谈吐看,你应该是位赫赫有名的商贾才对,为何我却从来没听说过你?”
“做我们这行的,不能太有名,因为更多的时侯我们处于幕后。我们只需要收集紧缺物资,然后以合适的价格卖给需要它们的人。”希姆莱达淡淡的道:“无论哪个城邦,无论圣界还是魔界,水远都有我们这种人存在。我们只是让资源分配的更加合理些,让肯付出代价的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交易就是交易,自有它潜在的规则!”
程石默然,但不能不认可希姆莱达的话语:在所有包含商品交易的社会中,有钱人总是有办法拿到他需要的,物质方面的一切。
“二十五!”
“三十条!”
“三十五!”
“四十!”
价格越来越高,出价者的脸上渐渐渗出汗水。秃鹫和莫扎可早停止了出价,披发男子也在价格攀升到惊人的“六十条蓝金”后败下阵去,场面最终成为寇老头与胖子梅西两人的角逐战:一切就像希姆莱达预料的那样发展。
“不再考虑一下么?”希姆莱达凝视着程石,仍不放弃最后的努力:“这是一份永远都充满刺激和机会的职业……加入我们吧,我可以考虑给你每四个月三条蓝金的薪水!”
程石挠了挠头:“有一点我很奇怪。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一直认定我值这个薪水?”
希姆莱达笑了笑:“是种直觉。它告诉我,如果错过你,我一定会后悔。”
“那它也该告诉你,像我这种人,赚钱是很简单的事情。”程石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从容道:“赌一条蓝金,我可以在一盅茶的功夫赚到二十条蓝金!”
希姆莱达愣了愣,欣然允诺:“一言为定。如果输了,你就要做我的侍卫兼助手三年!”
程石点点头,快步走向胖子梅西。梅西的几名保镖围过来,但还没靠近程石就暴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毯上。程石停在梅西身前,悄悄的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梅西听完后眼睛立刻圆睁,望向程石的表情俨然是在看一名疯子。余下的几名保镖迅速隔在老板与程石之间,一副严阵以待的气势,程石没有硬闯,反而后退了几步,静静的注视着梅西。
梅西先是失声狂笑,跟着脸色灰败下来,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顿了一顿,梅西忽然冲着手下怒吼:“你们这帮饭捅,快取十条蓝金给他!”
程石撕下一条衣襟,裹起从梅西那里得到的十条蓝金,跟着找上了寇老头。寇老头听到程石的话语,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诞的笑话。但很快,他也乖乖让手下献出了十条蓝金。
这奇特的一幕让在场的众人都愣住,尤其是洪老七,他死死盯着程石得到的蓝金,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在目光中闪烁着贪婪的狂热。
程石将二十条蓝金尽数倾倒在希姆莱达面前的桃木桌上,淡淡的道:“你输了。”
希姆莱达取出一条蓝金,丢到那堆蓝金上面,由衷的道:“我认输。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赢的。胖子梅西虽然挥金如土,但并不是个白痴,寇老头更是老而弥辣,一毛不拔……难道你威胁他们要取他们的性命?”
程石摇摇头,略带神秘的道:“当然不是。想知道么?一一先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