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浇不灭郊外纸烟阵阵。国中万民皆到墓前哀悼亲人,军士亦缅怀战死沙场的英雄。朝臣们随国王到宗庙祭祀历代先王。
平坦广阔的大
上矗立着巍峨的祖庙群,如天上诸神的圣殿,高屋深墙,宫阙衔连;祭祀的内堂,分别着各个祖先的神位,前面的供台上陈列着各种精心准备的祭品,或牛或羊或粢盛,令人不禁肃然起敬。两旁直立着许多随祭的臣仆,屏神静气,国王一丝不苟
行着祭祀大礼。
这时钟鼓齐鸣,乐声和谐,国王在肃穆的鼓乐声中对着公尸吟诵祭辞:“于皇先王,克开厥后;允文先王,斤斤其明;不显先王,上帝是皇;执敬先王,无竞维烈。钟鼓皇皇,磬管将将;降福穰穰,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且饱,福禄来反。”
祭辞诵毕,公尸身披黑氅,手执摇鼓,开始祝辞:“其告维何?笾豆静嘉;朋友攸摄,摄以威仪。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永赐尔类。其类维何?室家之壶;君子万年,永赐祚胤;其胤维何?天被尔禄。君子万年,景命有仆;其仆维何?厘尔女士;厘尔女士,从以孙子。”
公尸致毕祝辞,国王在宫中宴享扮演神灵的公尸,以感激其沟通神灵,为民祈福。国王及一般朝臣借陪同公尸前往宫中享宴。
宫中酒宴已然备好,宫中执事按个人身份各个安排位次。国王面北而坐,两边分别是大王子、二王子,左边首位是伍福伍将军,以下依次是各营武将,右边首位是大夫景臣,以下依次是朝中各各文臣。各人落座毕,鼓乐齐鸣。随着袅袅乐声响起,宴厅右侧缓缓走出八名美女。但见这些美女个个腰如细柳,肩似刀削,肤如凝脂,款款似风摆荷叶,幽幽如蕊宫檀香。直看得这些文臣武将双眼圆睁,浑似木鸡之呆。
国王见他们如此,不禁哈哈大笑,说道:“今日祭祀历代先王,实乃国中一大盛事,稽国能有今日之盛,皆托先王之福与众位卿家之功。来,朕敬众卿一杯。”说毕,举杯一饮而尽,群臣亦各端起门前杯一饮而尽。随之,国王又道:“第二杯酒,敬给沟通神灵为我稽国祈福的公尸。”言毕,又一饮而尽。公尸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受此礼遇,自是诚惶诚恐,亦连忙举杯一饮而尽。
接着,国王又兴奋
说道:“今天,我还要向众卿宣布一件大喜事。众卿刚刚见到的这八位歌伎,是不是美艳脱俗呀?”众臣一听,随即附和道:“是呀,如此美貌的女子,稽国并不多见呀。”但心里又犯嘀咕:“这难道也算大喜事?值得大王在群臣面前郑重起其事的宣布。”群臣正疑惑,只听国王接着说道:“今天这件大喜事,就与这八位美女有关,来呀,有请崔王。”崔王?众人听完,无不诧异,崔王来稽国干什么?
在众人的一片狐疑之中,只见左侧的帘幕一动,一个小黄门引一汉子进入厅堂,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那人,只见这条汉子身材高大,膀阔腰圆,满脸虬髯,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若非身着一袭黄湛湛的龙袍,没见过他的人多半会认为他只是一员猛将而已.这人一出现,稽王就站起了身子,众臣也连忙起身伺候.
只见此人快步走了几步,满脸含笑向众人揖手道:‘幸会,幸会,诸位请安坐!‘稽王向前迎了几步,拉住崔王的手道:‘老哥哥别来无恙呀.‘说着,将他拉到自己的身旁,二王子已与哥哥坐到一边了.
只见稽王高兴
宣布道:‘崔王与咱们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这时,只见崔王揖手道:‘诸位,敝国本与贵国有盟,互不侵犯,数十年来,两国交往频繁,百姓安居乐业.只是近几年,西方西戎国,东方夷族,不断侵犯敝国边界,贵国也颇恼怒于此,不才认为,华夏一家,惟有联手抗击西戎,东夷,方能维护我华夏之尊严.故敝国决定臣服于贵国,愿向贵国进贡,纳赋.贵国有军务,敝国当倾举国之力以赴.‘听到这里,众朝臣无不欢欣.众人心里都清楚,在中土,惟有崔国有一定实力与稽国抗衡,而两国早有盟约,互不侵犯.虽稽国时有吞并之心,奈何先王盟约再此,只得作罢.现在不费一兵一卒,崔国竟主动投诚,岂不是天大的美事?
崔王又道:‘今日稽国大祭,崔国无以相送,特挑八位貌美歌伎,聊供大家一乐.‘原来这八位歌伎乃崔国所送,怪不得如此美貌.大家此时也都明白了为什么稽王说今天的喜事与这八位歌伎有关.众臣素闻崔国美女倾天下,今日一睹,果然不同凡响.不少文臣武将这时已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利用这一大好时机,多往自己家了藏几房美妾了.
稽王道:诸位卿家,今日就尽情的畅饮吧,国中有的是美酒嘉肴,还有如此美女歌舞,天下兴事,有愈于此乎?‘
稽王此话一出,群臣顿时欢呼雀跃.胆小的也逐渐放开了,胆大的更是乐得手舞足蹈.只见觥酬交错,猜拳行令,好不热闹,更有醉酒的,双眼迷离,跑过去与歌伎同舞,乱舞乱跳,好不尽兴.不多时,只见杯盘狼籍,混乱不堪.
此时,稽王打手势止住了乐声,歌伎也退出了.只见稽王站起身来,朗声道:‘各位卿家,我稽国与崔国本就同是炎黄子孙,华夏子民,原本就是一家.我们乃兄弟之邦,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今西戎与东夷频频侵犯崔国边境,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而要同仇敌忾,戮力为敌.况且,西戎,东夷之野心决不止于崔国,而是整个中土,崔国只不过是他们整个计划的第一步而已.所以,西戎,东夷以后也就是我们稽国的敌人……‘稽王还要说下去,这时,只见一个小卒疾步跑至大夫景臣身旁,附于耳边说了几句话,景臣又跑至稽王身边,耳语几句.
只见稽王将头扭向崔王,笑道:‘老哥哥此举看来真是顺应民心呀,此举甫出,便有人来送宝了.‘又对景臣道:‘好,宣他进来.‘于是景臣马上传下话:‘传欧阳海进殿!‘
众臣的眼光都朝大殿门口望去,只见一年轻人由殿外缓缓而进。此人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白净面皮,眉清目秀,举止落落大方,而非穿一身脏兮兮,且有几个破洞的黑衣,足蹬黑靴,众臣肯定会将他认为哪国的使臣来贺喜呢。只见此人神情严肃,手托一细长物什,以黑布包裹,不知为何物。
走至阶下,年轻人跪倒,道:“小民欧阳海叩见两位大王。”崔王满脸不解,心道:“稽王怎么让这么一个人此时进殿呢?”
只见稽王微笑道:“你就是欧阳海?听说你是剑仙欧阳冶的后人,此话当真?”欧阳海道:“回大王的话,草民正是。”稽王道:“那你可得到他的真传了?”欧阳海道:“先祖铸剑天下无双,后辈能学到一点皮毛已是上天眷顾,不敢妄谈真传。”稽王笑道:“好,好!年轻人不骄傲,不自大,以后定有大作为。好了,你站起来吧,你要献给崔王的是什么宝贝呀?”欧阳海道:“回大王,草民要献的乃先祖亲手所铸胜邪剑,望大王持此剑带领崔国臣民,赶西戎,驱东夷,永保中土安宁。”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俱吃了一惊。“胜邪?这可是稀世宝剑呀,当年欧阳冶为越王逐渐五口,最厉害的就是这口胜邪宝剑,其次为纯钧、湛卢、鱼肠、巨阙,此五剑,任何一口皆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自五剑出世以来,为争夺此五剑,不知有多少人丧命,更有甚者,当年楚王与秦王为争夺一把湛卢,两国不惜大动干戈,结果血流成河,不知多了多少孤儿寡母。”
稽王与崔王也是一惊,皆道:“当真?”欧阳海道:“此乃先祖遗物,本不该太过炫耀,且因此剑不知有多山英雄殒命,实违先祖遗言。只因小民近年屡见西戎、东夷蛮邦野民侵扰我国边境,百姓深以为苦。小民虽痛恨番邦贼子,无奈小民仅为一铁匠,苦于有志无力,欲为民除害而不得,故愿将此剑献于大王,望国王带领国中勇士,驱走番贼,亦不辱没了此剑威名。”
崔王道:“难得你有如此一番报国之志,欧阳冶有你这样的子孙亦该欣慰了。好,寡人就替国中百姓谢谢你了。你将此剑呈上来吧,寡人定要大大的赏赐你。”
“是!”欧阳海言毕,站起身,双手捧剑躬身先前走去。突然,只见他眼露凶光,右手向右一滑,抓住剑柄,将利刃抽出。“啊!”二王都不禁大叫了一声,转身便向后面跑去。同时,只听景臣大喊一声:“护驾!”数十名披甲武士应声从大殿两侧跑出来,护住二王。伍将军也一个纵身跃至二王身旁。手指欧阳海,怒喝道:“哪里来的草贼,竟敢行刺国王,若不束手就擒,定要你命丧当场。”
欧阳海没有言语,跃至崔王身边,挥剑便砍。数名武士忙举盾牌抵挡。但只见利刃刚触及盾牌,盾牌就一裂为二,几名武士的手指也连着被削了下来,顿时一片惨叫,足见此剑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此人是有备而来。
但此一砍一挡之际,二王已被众武士救走。伍福见欧阳海后背暴露,纵身飞起一脚,朝其后背踢去。但伍福也深知,练武之人皆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因此,一脚踢去,又恐对方闻声转身,或将宝剑向后一横,那么,碰上如此锋利的宝剑,自己的脚还不如削泥一样被削下来?所以,他这一脚并未使上全力,以便所料之事当真发生,他亦随时将脚收回。但令伍福惊奇的是,此人竟然对此没有一点反应,还是挥剑朝前面武士砍去,便砍便向崔王退去的方向追去。伍福由此断定,此人要么武功只是略同皮毛,要么是杀人杀晕了头,只顾杀人,而不顾自保了。结果,欧阳海结结实实
挨了伍福这一脚。多亏伍福有所顾忌没使上全力,否则,欧阳海命丧当场亦为可知。伍福是稽国有名的武将,素有‘稽国第一勇士”之称,力大无比,曾连续两脚踢死两头牛,是凭其勇猛而一步步由一普通武士升至大将军的。所以,尽管这一脚并未用上全力,欧阳海还是“扑通”一声,摔倒在。众武士扑上去就要擒拿,岂料欧阳海虽摔倒在
,但并未受重伤,急忙一翻身,将手中宝剑一挥,众武士只觉眼前凉飕飕的,剑气逼人,手中武器断为两截,逼近欧阳海的几名武士惨叫一声,人头落。伍福见众人无法靠近,就大喊一声:“撒网!”只见四名武士,抬一张大铁丝网朝欧阳海身上撒去。只见欧阳海“嘿嘿!”冷笑道:“想抓住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只见欧阳海站起身来,用剑在头顶轻轻一挥,这张铁丝网顷刻间已成一堆断头铁丝。在场众人无不骇异,何曾见过此等利器?众人唯恐伤到自己的性命,忙不迭都离了大殿。
两排弓箭手看景臣的手势同时从欧阳海前后射来,欧阳海纵身一跃,两排箭落了空,紧接着,有换了两排弓箭手,又是两排飞箭嗖嗖而来,欧阳海挥剑拨打雕翎,但无奈箭从前后两面而来,自己临敌经验又不足,顾此失彼,终于左臂中了一箭。欧阳海负痛跃至后殿一排弓箭手处,手起剑落,几名弓箭手顿时殒命,但其他弓箭手亦是邀功心切,挥起手中弓朝欧阳海身上砸来。欧阳海左臂痛得厉害,顾此失彼,终于又给砸了几下。此时,疼痛难当,欧阳海一咬牙,挥剑冲出门外。
欧阳海一离人群,众弓箭又忙搭箭朝他射去,但此时欧阳海已跃至墙头,一排雕翎箭又落了空。
此时,只见伍福从一武士手中要了一把剑,追了过去。一纵身跃过墙头,追至欧阳海前面,喝道:“朋友,道个万儿,为何要行刺崔王。”欧阳海冷笑道:“家仇国恨,不共戴天。”伍福道:“我看你也是条汉子,若放下手中宝剑,共辅稽王,稽王定给你一条生路。”“呸!大丈夫死则死耳,降则猪狗不如。识相的快让路,否则,胜邪剑下又要多一个冤魂了。”挥剑与伍福斗在一块儿,伍福知道此剑的厉害,只是躲闪,不敢直撄其锋。
欧阳海边打边退,此时追兵喧哗之声已由远而至,伍福道:“我亦不愿与你为仇,你到底是谁?但说无妨。”欧阳海心想:“我今日死则死矣,总不能做个无名之鬼吧。”于是坦然道:“八年前,崔国灭了娄国,今日来报仇者,便是娄国太子。报得了仇就报,否则死在这儿也就是了。”听到此处,伍福吃了一惊,跳出圈外,道:“那阁下姓温,不姓欧阳了,”欧阳海道:“死到临头我,我就不妨给你说了吧,我便是当年死里逃生的娄国太子温筠。”
“温太子,”伍福道,“你快快逃命去吧,我不欲杀你,我对崔王亦无好感,倘若没有西戎、东夷相扰,我想他亦定不会臣服我稽国,这叫大树底下好乘凉,明眼人一看便知。你快快去吧。”说完,用剑在自己胳膊上刺了一下道:“追兵一到,我就说我敌不过你手中宝剑,被你刺了一剑。”
温筠闻言,“扑通”一声跪于当
,给伍福磕了个头,道:“多谢将军,此恩将永远铭记心间。”说罢站起,又负痛翻过一个墙头。待追兵赶来,早已无影无踪。
且说温筠忍痛跑了一阵,终究身中一箭,失血过多,又拚斗多时,体力难支。跑至郊外时,终于支持不了,眼前一黑,一头栽倒,昏迷不醒。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温筠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只见一小男孩与一中年妇女守候在自己身边,满面焦虑
望着自己。温筠强聚体力,以肘支床,就想坐起来。只听那妇人柔声道:“公子身上有伤,且躺下休息。”温筠挣扎了几下,终于没能起来,只得作罢。
温筠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
方,我缘何在此?”只听小男孩道:“我在宫外玩,突然见你从宫内跑出来,然后就摔倒了。我觉得你一定是跟人打架了,我怕别人看见你,就把你拉到一堆干草下面。果然,过了一会儿,一群武士从宫内追来。他们问我见到一个身上负伤的黑衣人没有,我说没看见。我知道我撒了谎。娘平常跟我说了不让我撒谎,可我这一次觉得不撒谎,你就得死,所以我就撒谎了,我回来跟娘说,娘还说我做的对呢。是吗,娘?”
“是呀,乖儿子,你做了件好事。”“然后,”小男孩继续说道:“过了一会儿,天黑了,我就将你拉到宫里来了。”“什么?这是宫里?”温筠大惊道。“是呀,”中年妇女道,“不过公子莫怕,在这里是没人知道的。”
温筠这时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母子二人,只见中年妇女穿着一身绸衣,虽颜色并不鲜艳,但一看便知她绝非一般的丫鬟、宫女,而小男孩说话虽傻里傻气的,但也是满身绫罗绸缎。于是,温筠充满疑惑
问道:“敢问,两位恩人就住在宫里吗?”
中年妇女道:“实不瞒,我便是稽王的一个妃子,他是我的儿子。”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小男孩。温筠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厉声道:“那你们还不快将我送到稽王那儿,难道还要将我养好伤才杀吗?”妇人道:“公子别多心,我们是诚心救你的。”“是啊,”小男孩道,‘我们是要救你的,怎么会杀你呢?‘
温筠想了想,觉得他们要杀自己确实不必如此,于是便歉疚
道:“对不住,是我多疑了。”那妇人温和
道:‘公子,你进宫所为何事,为何受伤,可否对我说?‘温筠道:“大恩没齿难忘,恩人即使不问,我也是要说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其实乃娄国太子,八年前,娄国被崔国所灭,我当时才九岁。崔王杀了我父王后,还要斩草除根,在宫中四处搜寻。如果我当时被人发现,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可是我这条命实在是另外一条命换来的呀。”说到这,温筠眼中充满了仇恨,脑海中又出现八年前那刻骨铭心的一幕:一个忠心的老臣拉着他与自己的孩子都到宫殿旁的一间暗室里,只听外面人喊马嘶,不时还传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名军官高喊道:“快将太子交出来,否则全国小男孩一个不留。”忠心的老臣眼中留下两行浑浊的老泪,抚摸着自己老年才得的那一个宝贝儿子的头,哽咽着说:“孩子,把衣服脱下来。”“为什么呀,爹爹?”“不为什么,你快脱。”那孩子没再坚持,顺从
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同时,老臣又揖手向自己道:“太子,你也把衣服脱了吧,委屈你换上我孩儿的衣服。”然后,老臣便让两人换了衣服。这时,这个孩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哭喊道:“爹爹,我不想死。”老臣用手捂住儿子的嘴,将儿子拉出了暗室。然后,自己就在里面听见孩子的一声惨叫,自己的一颗心当时都要碎了。直到天黑,自己才偷偷爬出暗室,算是捡了一条小命。
缓缓
说完这一切,温筠双眼已充满泪水,牙齿咬得吱吱
响。突然,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劲儿,谑
一下坐了起来,恨恨
说:“此生此时,血海深仇必报不可。”
中年妇女听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道:“哎,说起来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呀。”接着就将洱国然后被灭,自己有如何被稽王强拉进宫之事,向温筠细细叙说一边。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我乃一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谈得上‘报仇’二字呀。况且,我又为稽王生了个儿子,早先有的那一点报复之心,也早已消弭殆尽了。不过,温太子,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是十分的敬佩的。如果需要什么帮忙,但我力所能及,绝不会推辞的。”温筠心中万分感激,真诚
说道:“多谢了,此等大恩,温筠来日必报。”中年妇女道:“太子不必多言,好好休息几天,养好身子再说。”
刚才温筠心里一激动,一下子坐了起来,现在平静下来了,才又觉得伤口疼痛难当,“哎哟”一声,又躺倒在**。
中年妇女扭头对儿子说道:“元儿,到前面看看情况怎么样了。”“是,娘。”郦元答应了一声,跑出门去。
不管稽王是否宠幸其母,郦元毕竟还是大稽国三王子,所以,一路不仅无人阻拦,见了面还点头哈腰,鞠躬作揖。因此,郦元很快便打听到了前面的消息:崔王受了这么大的一次惊吓,已不敢在稽国待了,由重兵保护已返回崔国。原来,景臣得知有人要在此盛宴上送宝,便怀疑此人图谋不轨,因此,接到消息便暗暗调集武士保护二王。因此,景臣受到稽王大大的嘉奖,伍福由于保护国王受伤,稽王亲自去看望了伍福。现在宫中各处戒备森严,整个城中也已严密封锁,过往行人严加搜查,大批武士也在城中挨家挨户
搜捕。
郦元出去打探消息期间武氏又将自己的身世与郦元的情况向温筠仔细说了一遍。温筠此时已得知,武氏虽贵为王妃,在宫中却没有什么
位,甚至还经常受其他妃子欺负,独有王后对他们母子还算过得去。因此,温筠对他们母子也颇有同情之心。
郦元回去,将这一切一五一十
告诉了母亲及温筠。武氏便对温筠道:“既然外面局势这么紧张,那么温太子就暂时在这里避几天吧,等过了风头再说。”温筠忙道:“那我就多多打扰了。”又道:“受此大恩难以为报,既然三王子现在尚未拜师,不如由我引荐,与我同投师门吧。也算我以报万一吧。”武氏忙道:“令师果真愿意收犬子为徒,我们母子感激不尽,但不知令师身为何人?师门何处?”
温筠道:“说起来,我们还真算是有师徒之缘呢,当日,我从暗室中爬出,抹黑往大山深处跑,当时只觉得往大山里面跑,才不会被人发现。那夜天又下着大雨,天黑,山路又滑,我狼狈
在山路上连跑带爬,一不小心,从一山坡上滑了下来,头被山石碰得鲜血直流。我大叫一声就晕了过去。醒了之后,才发现我被一道人所救。这人就是我现在的师傅。”
武氏满脸惊喜道:“令师居于深山,那定是位世外高人了。”温筠道:“我师傅叫邱中天,确有十来年没出过山路,而且从未收过徒弟。不过待我讲过我的身世,师傅见我可怜,便收了我为徒弟,教我认字,又传授我武艺。”
“那,他愿不愿意收元儿为徒呢?”武氏一脸忧虑。温筠道:“王妃放心,我一定恳请师傅答应收王子为徒。”
武氏连忙向郦元招手道:“元儿,快过来,谢过温太子。”郦元见母亲招唤,赶忙跑到温筠面前,深鞠一躬,道:“多谢温太子!”温筠连忙搀起道:“王子不必如此,救命之恩尚且未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筠在武氏这里将养了几天。本来就是皮外伤,又加年轻人血气方刚,所以恢复得很快。这时,温筠已复原如初了。这几日与郦元相处,温筠发现他性格极为和善,极好相处,而且心
善良,内心几乎没有一点邪念,同时,还有一股牛劲儿,教了他几招入门武功,他虽学得很慢,但每一招不练熟绝不换下一招。所以,几天下来虽只学了那么三四招,但每一招都像模像样,温筠十分佩服。武氏对温筠也相当好,让从小就失去母亲的温筠又重新找到了
有母亲关怀的感觉。武氏现在已不让温筠开口闭口“王妃”,了,而是让温筠改口称“大婶”,温筠对这位“大婶”更是尊敬。
这天晚上,温筠对武氏道:“大婶,我在这里打扰的时间也不短了,伤已痊愈。我打算今晚就回去,这样容易避开很多耳目。”武氏道:“那也好,早点回去也免得令师担心,我让元儿送你出去。”温筠道:“大婶,如你愿意,我今晚就想元弟跟我一块儿去见师傅,我一定求他老人家收元弟为徒的。”
郦元跟温筠相处了几天,彼此已很熟练,也不愿他这么快就走了。平时,他成天就一个人玩,大哥、二哥说他笨,都不跟他玩,爹爹也不喜欢他。好不容易有个伴儿,又要走了。正在黯然落泪,突然听到温筠说要带他一起走,高兴
差一点没有蹦起来。连忙拉住武氏的手,半撒娇,半固执
道:“娘,你就让我与温大哥一块儿走吧,这样,我也能早一点拜师学艺呀。”
武氏沉思了一会儿道:“好吧,不过你千万不能在邱道长面前说出你的真实身份,我听你温大哥说邱道长颇鄙视富贵、名利,更鄙视那些身着华服而不学无术者。你见了邱道长,只说你是一个平民百姓就行了。”
郦元一脸迷惑道:“咱们不就是平明百姓吗?咱跟平明百姓有什么区别吗?”武氏想道:“是啊,自己跟平民百姓又有什么区别呢?也许自己还没有寻常百姓生活得自在、快活呢。”于是,马上对郦元说:“是啊,咱们就是平民百姓。邱道长要问你为什么要学武艺,你就说……”
“我就说,路见不平之时可出手相助,国家危难之时可报效国家。娘,你都教我好多遍了。”郦元截住武氏的话道。
武氏与温筠都笑了。武氏温和
抚摸着郦元的头道:“孩子,邱道长要真收你为徒,你一定好好学,娘这一辈子受尽了欺辱,除了你谁也指望不上了,你要练好本领,那样别人就不会看不起你了,娘也跟着你高兴。邱道长要是不肯受你,你就多给他磕几个头,要用诚心打动他。”
郦元道:“娘,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让大哥、二哥,还有爹爹都看得起我。娘,那我就走了。”说着,又跪下去给娘磕了个头,武氏眼含热泪将郦元搀起。
在武氏心里,儿子一直就是一切,虽然别人都看不起他,但他可是娘心头的一块肉呀。这个从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孩子一旦要离开自己,哪怕就一会儿,做娘的可也真有点儿舍不得呀!可总不能让儿子一辈子守住娘呀。
于是,武氏蹲下身,为儿子整了整衣服,将儿子拉到温筠身边道:“温太子,元儿我可就托付给你了。”温筠点头道:“大婶,你放心,元弟以后就是我的亲兄弟,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他,否则,就是与我温筠过不去。”
武氏又交待了几句,两个便动身了。温筠换了一身太监的衣服,低了头,跟在郦元后面,宫中武士见了,谁也没敢多问。他们顺利
便出了宫门。到了城墙边,温筠抱着郦元一纵身上了墙头,又一纵身轻飘飘落到城外
面。郦元羡慕
道:“温大哥,你的功夫真好。”温筠笑道:“这算什么,师傅的轻功才叫好的,比这再高的墙师傅轻轻一跃就到了外面。根本不用先跃上墙头。”郦元听了,心里更是对邱道长充满了无限的仰慕之情。
现在正值暮春时节,夜晚的空气还是很凉的。朦胧的月光洒下清辉,好似撒下一层凉气。郦元虽得不到父王的宠幸,但生活上也还是锦衣玉食的,更未在半夜里到过荒郊野外。一阵凉风吹过,郦元连忙抱紧了双臂,牙齿碰得咯咯
响。温筠道:“元弟,你要是嫌冷,我们找一个农家歇息一下,天明再走。”郦元抖了抖精神道:“不冷,温大哥,到邱道长那儿是不是很远呀?”温筠道:“是呀,照我们目前的速度,估计明天午时方能见到他老人家。”“那么,咱们加快速度,我想快点见到邱道长。”“能行吗?”“没事,咱们加快脚步吧。”于是,两人便放来了脚步往前跑。
温筠跟邱中天学艺近十载,武功虽算不上一流,但脚下功夫已不比寻常,郦元如何能你。往往一会儿就将郦元甩得老远,温筠值得挺下来等他。但温筠看见郦元跑得虽不是太快,但却未曾停下一刻,也不禁大吃一惊。这样跑了有两个时辰,温筠也有点累了,回头看看郦元,也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张大口呼吸。这时,温筠将脚步稍微放慢,只与郦元保持适当距离,还不时
扭头看他。只见郦元两眼看着温筠,两只脚迈时似乎不用一点力,两条胳膊也是机械
晃着,像个木偶似的。温筠感觉有点不对劲,便喊了一声“元弟”,没有应声,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应声。温筠两脚一蹬
,在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一下子落到郦元身边,一拉郦元,他便就势倒在了温筠的怀里,两眼紧闭,呼吸急促。温筠顿时明白了,郦元已累得虚脱了,刚才只是机械
跑,已不受意志支配,一碰到障碍,便马上停了下来。再一看,衣服早已湿透,满头满脸的汗水。温筠笑道:“元弟,你累了也不说停下来歇歇,现在可好,没人陪我说话了。”
上弦月已西斜,他们所走的小树林黯淡了不少。又是一阵凉风袭来,温筠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睡意随机而至。于是,温筠将郦元放在一片草
上,捡了一堆枯枝败叶,掏出火石,生了一堆火,两人便在火堆旁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温筠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朝这边跑来,而且不止一个。温筠心里一惊,马上清醒了,右手赶忙握紧腰中宝剑。他倒想看看这伙人是干什么的,于是又紧闭双眼躺在那儿没动。
不一会儿,这群人便到了火堆旁边。只听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喊道:“大哥,就是他们,我起夜时发现这边有一堆火,于是便偷偷过来看看,没想到这儿竟然睡着两个人,一个满身绫罗绸缎,一个太监打扮,看来他们定时有钱的主儿。说不定是王公贵族呢,大哥,咱这可要发财了。”“哈哈!”一个粗豪的声音发出两声大笑,接着便道,“兄弟们,将他们绑了。”温筠这时才明白,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拦路抢劫的盗贼而已,自忖自己能够对付得了。
于是,假装刚刚醒来,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看见两个人正拿绳子要捆自己,便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两腿如筛糠般道:“几位大爷,你们想干什么,小的可没得罪你们呀。”这时,另外两个人已将郦元绑住,经这么一折腾,郦元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见自己已被捆了个结实,也是大吃一惊,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温筠此时已看清,这位所谓的“大哥”,一身农夫打扮,身材魁梧,满面虬髯,只听他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身上钱财通通掏出来,放你们活命。”
郦元此时已清醒,喊道:“你们要是穷,我可以给你们一些钱呀,但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的,现在我们一两银子也没有了。”这个尖声尖气领头的说道:“看来你是真有钱呀,你不给,我们不会将你扒了衣服搜吗?兄弟们,将这个太监也一块儿绑了。”于是,四个人围住温筠,便去绑他。
温筠笑道:“就凭你们的身手还想做强盗,也太不知天高
厚了吧。”从他们那笨拙的动作上看,他们基本上就没连过武,温筠更是有恃无恐。
“快动手”,那位大哥大声喊道。于是,四人一块儿扑上来,温筠轻轻向后一纵,跃出有两丈多远,四人扑了个空。这时这位“大哥”也急了,抡起手中一柄大刀,向温筠冲来。温筠稍一右偏,便躲过了。那大汉又是一刀砍来,温筠双脚点
,跃起一丈来高,落至大汉左侧,飞脚朝腰间踹去。这大汉丝毫不知躲闪,恨恨挨了一脚,顿时趴在
上,半天没起来。温筠又迅速跃至刚才欲捆自己的四人当中,伸手抢过绳索,跃至外围,朝四人一抖,顿时四人被绳索缠住,温筠又快速将绳索挽了个死结,飞起一脚踢去朝四人踢去,四人倒在一块儿。这时,那个尖嗓音的已吓呆了,想跑双脚却不听使唤,双腿不停抖动,终于跪倒,颤抖着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侠,望大侠看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到份上,饶了小人的狗命吧。”
郦元见温筠轻描淡写就将六个强盗制服,自是非常高兴。可看见那位尖嗓子诺大年龄跪在
上向温筠求饶,不禁又起了怜悯之心。于是,便向温筠道:“温大哥,我看他们也挺可怜的,咱们饶了他们吧。”温筠狠狠瞪了这些人一眼,这些人不禁吓得全身一哆嗦,又走到尖嗓子身边,重重
踢了他一脚道:“你,去将我兄弟解了。”“是,是”,尖嗓子一颤一颤
走到郦元身边,为郦元解绳索,但接了半天也没有解开。郦元低头一看,这人右手没一个手指,如何能解得开。于是,便向温筠道:“温大哥,此人右手没手指,没法解绳子。”温筠没言语,又走向那位“大哥”身边,一把将其提起,指着郦元道:“你去。”那位“大哥”“哼”了一声,没敢违命。
待为郦元解了绳子,温筠要过绳子,又将这位大哥给绑了。随后,温筠道:“你们为何在此拦路抢劫,快说,否则,立刻让你们命丧当场。”还是那位尖嗓子说道:“回大侠的话,小的们原本不是强盗的,我们原是崔国边境的农夫,只因这几年边境不宁,我们这些农夫可遭了罪了,轻则财物被抢,重则全家被杀,我们几个都是死里逃生出来的。他们几个的家人也都死于战事,我还比较幸运,老父与孩子算是救出来了。可是,看着稚子整天饿得哭,老父身体一天天垮了下来,我这心里呀,大侠,你可想而知。”
郦元听了这位见嗓子的话,不禁对他们的遭遇大加同期。于是,便和颜悦色
问道:“敢问这位大叔,你的手指怎么没有了?”听到被问,尖嗓子不禁失声痛哭,旁边一位年轻的强盗替他说道:“这位少侠,这可是我们二哥的痛处呀。”郦元见这样说,忙道:“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
尖嗓子二哥强忍悲痛,缓缓道:“回两位侠爷,这件事是这样的:那年西戎国士兵骚扰我国边境,一军官见到我的妻子,竟生歹意,硬要抢走,我娘上前阻拦,谁知,谁知……”说到这儿,已泣不成声。
温筠此时心里也软了,又仿佛看见崔国士兵在娄国**掳掠,杀人放火,于是,便安慰道:“老人家,你就别说了”,说着便伸手将此人搀起。岂料尖嗓子二哥语气坚决
道:“不,我要说出来,我要让更多人知道西戎的狗贼多么残忍,多么没人性。”喘了口气,接着道,“我老娘上前阻拦,这狗贼抽出腰刀,一刀将我老娘的头劈成两半。我儿子一见奶奶死了,上前抱住了***尸体便哭,这没人性的狗贼又挥刀去砍我儿子,我连忙伸手去挡,我的手指就这样被砍掉了。我痛的大叫一声就昏了过去。”说到这儿,其余五人也都泣不成声。
郦元又问道:“几位大叔的家人,也是遭了西戎兵的毒手了吗?”“是呀,又岂止我们几家呀。”这位大哥也是满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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