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瞧这位姐姐是谁?”红雪兴高采烈的领着一名腼腆、清秀的侍女走进程石的书房。
罗严得克斯、尤弗路夫妇也随之鱼贯而入。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丽娜依偎在丈夫尤弗路的怀中,微笑着对程石解释:“若不是多亏了凯瑟琳的帮助,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少将大人了!”
罗严得克斯低声补充:“少将,这次能救出丽娜,多亏了这名侍女引路。我们本来想擒下她审问,但她一得知我们的来意,竟然全力相助。据她自己所述,她原本是一名被卖入魔界的天秤女奴……”
面对着红雪意味深长的笑屠,程石忽然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不会这么巧吧?”
“主人真聪明!”红雪略掀开侍女凯瑟琳脖颈处的衣襟,一个红褐色的蝴蝶形胎记涌入程石的眼帘。
这先天的印记证实了她的身分,她正是阿尔伯斯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阿尔伯斯临终前,曾委托程石代为寻访,程石一直挂念在心,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在此处得见。
“红雪姑娘告诉了我发生的一切……”凯瑟琳咬着嘴唇,眼圈红红,显然刚刚痛哭过一场:“谢谢少将大人对家父的帮忙……只可惜我福薄命乖,终究和家父缘铿一面……”
凯瑟琳潜然泪下,屋内的人也不禁为之心伤。
尤弗路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这位……凯瑟琳姑娘,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就留在拙荆身边如何?”
“不行!”凯瑟琳还未表态,程石就抢先拒绝:“阿尔伯斯算是因我而死,我更有义务要照看好他的女儿。她就留在双鱼城邦好了,娜路丝会安排妥当她所需的一切的!”
凯瑟琳摇了摇头,柔声道:“谢谢各位的好意,但我只是一个身分卑微的女奴,怕习惯不了这里的生活……”
“等等……我们城邦中还有位叫文雯的女孩,经历和你类似,此刻已嫁给克拉克为妻。”程石挠挠头,满怀期望的挽留道:“你不想留下来和她聊一会么?”
“是真的!”红雪扯住凯瑟琳的衣袖,使劲摇了摇:“我们都是苦命的女孩,却都在双鱼城邦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凯瑟琳姐姐,我清楚你过去经历的惨痛,求你也留下和我们一起做伴吧!”
凯瑟琳迎上红雪殷切的眼神,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这一类身世坎坷、惨遭性虐的女奴,在过去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只能从自己姐妹的眼神中找到继续活下去的希望。红雪和她有过同样的遭遇,现在的挽留更是发自肺腑,终于凭借真情换回了她的信赖。
程石终于松了一口气,很欣慰故人之女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
就在此刻,勤务兵忽然前来通报:“少将,夏洛丝特副总督已押运物资返回了,同行的还有北清学院的格林小姐!”
“太好了,快请!”程石并没有刻意掩饰心头的喜悦。
丽娜嫣然一笑,迷人的风姿几乎令屋内所有的男性为之倾倒:“瞧少将的模样,怕是又要多一位……啊,不对,是多两位娇妻了吧?”
“尤弗路,你要好好管管你这位娇妻大人!”程石红着脸,将球踢还给丽娜的丈夫——尤弗路元帅:“她再这么笑几次,难保我不会和你在情场上成为死敌!”
尤弗路低头吻了吻娇妻的额头,欣然道:“那恐怕少将要一败涂地了!……我不似少将那样多情,此生只爱丽娜一个女子!”
“我也一样。”丽娜靠在尤弗路的肩头,一脸的甜蜜幸福。“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她从未怀疑过丈夫的忠实,就像尤弗路绝对信任娇妻的坚贞。
接到菲丈蒙战死的讣告,伯奈特元帅明显的愣了一下。允贯其易和北留仁清楚元帅此时的心境,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车箱外马蹄声密如骤雨,九十万魔军主力正在笨重而缓慢的前行,丝毫不知道一名主将已于不久前损落。
“刚则易折……”伯奈特元帅叹息了一声,道:“我已多次警告他原地固守、不要冒进,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耐性等到与我们会合。他是怎么中伏的?”
伯奈特元帅直接预测菲丈蒙是中伏而死,绝非随意妄言。他和身边的两位将军都很清楚菲丈蒙本身的实力:若非中了敌人布下的层层罗网,世上绝没有人能制止菲丈蒙的突围,更不可能全歼他的军队。
“程石首先派出了娜路丝、依莲娜两位女将,在双方的临界线上挑衅……”
允贯其易叙述起战报中的内容,那场波澜壮阔的战争借助平淡的字句,重新浮现在旁观者的眼前。
伯奈特元帅阖上双目,耐心的听完了每一个细节。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问道:“你们认为,菲丈蒙为什么会死?”
“遗漏军情,居然未估计到阿布兄妹大军的援助——这是他的致命伤!”允贯其易叹道:“如果他不是最后关头错误估计了形势,强行进攻敌人的城堡,他完全可以突围而去的!”
伯奈特元帅摇了摇头,并不满意他的答案:“那时结果已然注定。就算菲丈蒙能率残军逃生,他也没脸活着回来见我……我太了解他强烈的自尊了!”
北留仁沉吟道:“他错在根本不该进攻!程石成功的挑拨起了他的怒气……菲丈蒙僧恶失败,更不能忍受在战场上被两名女人羞辱……”
“你能看出这点,已相当不错。但我们并非输给程石,而是败在了尤弗路的手上!”伯奈特元帅笑得有些苦涩:“他以摧毁第三军团的代价,换回了我们的一份信任,却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刻,从背后给予菲丈蒙重重的一击。这种气魄、这种耐力、这种果敢,连我都自愧不如!
“尤弗路?”允贯其易和北留仁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名巨蟹元帅的面容和他优雅的气度,所有证据、线索也随之慢慢拼合到了一起。
允贯其易首先检讨:“据说尤弗路同意协助程石,前提是必须救出他的妻子丽娜。但我之前告知尤弗路要扣押丽娜时,他却无动于衷,连表情都瞧不出一丝异样。他成功的给我形成了一种错觉,就是为了事业,他随时可以牺牲掉一个女人。我没预计到他会冒巨大的风险,偷入我们的军营抢人,因此未驻扎重兵看守……”
“还不仅如此。”北留仁倏然而惊:“他献出坎赛贝尔要塞时,是明白当时的情形下,巨蟹军根本无力单独与我们对抗。他的归降,反而让圣界各城邦抛下幻想,很快的联合在一起……如果这也是他事先筹划好的策略,那这个人的心机实在太可怕了!”
“能认识到敌人的可怕,有助于我们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从这个意义上讲,菲丈蒙总算死得有些价值!”
伯奈特元帅叹息了一声,跟着了新的军令:“全军分为两拨,押解辐重、装备的步兵原速前进,所有骑兵一律轻装简从,以最快的速度向敌军据点突进!”
允贯其易提醒道:“元帅,敌军固守城池,又挟大胜之威,我们的骑兵若长途奔袭,又不携带攻城的装备,就算抢先赶到那里,也一样徒劳无功!”
“我同意元帅的推断,那里很快将是一座空城。”北留仁笑了笑:“我们越快赶到,就越能抢下敌人来不及携带的各种军用物资。程石不是一个会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白痴,应该清楚以他目前的军力,还没有与我们对抗的资格!”
伯奈特元帅淡淡的道:“允贯其易,这支骑兵就由你率领吧!程石或许会在城堡内留下什么陷阱……记住菲丈蒙的教训,万事谨慎!”
允贯其易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告辞离去。
伯奈特的目光落到北留仁身上,沉吟了片刻,却未发一语,似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北留仁在座位上欠了欠身,毅然道:“元帅请吩咐!”
“现在圣界的局势微妙,成败的关键不在程石,而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伯奈特元帅叹了口气:“我很想派一名使者去说服她,但除了你之外,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北留仁平静的答道:“属下这就启程前往天秤城邦!”
“你果然知我心意!但你此行的身分只是我方的使者,若谈判过程稍有差池,很可能一去无回!”
“这个险我愿意冒。”北留仁淡淡的道:“若我因此而亡,元帅只是少了一名普通的参谋,若能稍有建功,则可令我军立于不败之地。二者权衡,元帅大人应知如何取舍!”
伯奈特元帅闭上双眼,掩饰掉眼神中的不舍之意:“去吧!”
北留仁立起身,恭恭敬敬的向身前的老人鞠了一躬,跟着拉开车门,消失在川流不息的军伍之中。
“程石果然没令我失望!”
叶塔琳抛下手中的战报,表情上看不出喜忧。几名内务大臣匍匐在女总督的脚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叶塔琳登基之后,臣民们面对她的态度也由原先的浑不在意、轻视对抗,急骤的演变为谨小慎微、惶恐不安,这不仅仅是因为新总督的政绩、军功都超过天秤历史上的任何一名总督,更因为他们已见识到了她雷厉风行的执政风格和对待敌人凶狠残暴的作风。
一句新的口头禅开始在城邦内流传开来,逐渐演变为官场信奉的铁律。任何一个想飞快得到升迁,抑或不想被撤职抄家的官员,都不得不时刻将这句座右铭牢记在心:“无论做什么事情,绝不要让女总督失望!”
天秤城邦的机构庞大臃肿,但在叶塔琳的统治下,却像故旧的机械更换了齿轮、增加了润滑剂,飞快的转动起来。没有一位官员喜欢这位新总督,但民众们却乐于见到昔日他们所痛恨的贪官污吏都逐一的落马受审,甚至有不少流浪诗人自发的创作出赞美女总督的万行长诗,竟也能在城堡四境内口耳传诵。女君主唯一令人访病的地方,就是她众所周知的荒**,但民众并没有因此痛恨她,反而津津乐道,甚至肆意编造传播着她各式各样的宫闱秘事,充任饭后的谈资。
民众只关心君主能否保障自己的利益、能否带领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并不在意政坛内部的钩心斗角。官员们的幕后交易、倾轧政敌、贪污腐化,足以超越任何一名普通百姓的想像力,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索性远远的站开,任他们折腾去。新总督虽然将官员们折腾得天翻地覆,却是最少扰民的君主之一,甚至连军队的粮草都以高价向百姓收购而非强行征集——这也是天秤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奇迹。
“总督大人,这对我们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一名内务大臣壮着胆子提醒道:“根据程石和阿布签订的协定,一旦他们解决掉入侵的魔军,就会调过头来对付我们!”
叶塔琳冷哼了一声:“这只是他在向我示威而已。一旦我们答应加入圣界联军,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会不会……没有我们的帮助,程石一样能打赢这场仗?”
“不可能!”叶塔琳断然道:“程石虽然胜了一仗,但并没有撼动魔军的主力,小损后的魔界大军只会更加谨慎、更难以对付!三十万对九十万,若缺少我们城邦的帮助,他绝不可能打赢这场仗!”
“别人肯定不行,可若是程石,他……”
“好了,我知道了!”叶塔琳一声怒喝,心情说不出的烦躁。
她曾与程石携手做战,也见识过这个男人的本领。尽管她心底拒绝承认,但程石才是这个世上唯一令她又忌惮又爱慕的男子。她痛恨他不肯留下来陪伴自己,更忌惮他有一天真的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他总能那样出人意料,这一次还会如此么?
“我不想屈服于任何人,程石也是一样!”躺在自己既宽阔又舒适的大**,叶塔琳举着一杯香气浓郁的红酒一饮而尽。
她的酒杯很快有侍女过来加满,这已是她喝的第十七杯。酒精的热力在叶塔琳的身体中冲撞,令她的双眼也开始迷离,她伸手抚摸起自己凹凸有致的胴体,略有些失控的喊道:“今天轮到哪些男人陪我?……统统给我滚进来!”
程石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他挠了挠头,苦笑道:“叶塔琳,你何苦这样摧残自己呢?”
“谁要你管!”叶塔琳将身下的枕头掷向这个让她魂牵梦系的男子,他的幻影随之支离破碎,消散在空气中。
等面首们来到时,女总督已沉沉睡去。没有人敢吵醒她,男人们对视一眼,悄悄的又退了下去。
夜色昏暗,今夜无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