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一万三千九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已经入冬,平日寒风呼啸,今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
登坛拜将等等一系列麻烦事情过后,我领大军离开了大内阅武场,在大路两边老百姓默默注视中缓缓离开了圣京城。
眼角撇见了云鹤的身影,却转眼不见了。
。
。
三青,冰火,三掌,三剑,九煞星,四邪神,五接引使,外带‘一品堂’补充齐全了的‘四象剑手’,‘一百零八快剑手’,‘天门’五百好手,南方武林道三百一十五名白道世家子弟。
刑部精选九十八名高手,巡抚司四大巡抚使,一百二十九名精锐高手,然后是三十六名龙骧将军,一百名虎骠将军,三百多名豹捷将军,大小领军无数。
青松曾经开玩笑说:“这样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二十万大军,就足以突袭灭掉一半的南方武林了。”
虽然是玩笑,却是事实。
虽是冬季,但是越是向南越是气候温和起来。
这次行军,本来就不用什么保守军机秘密的讲究,所以人人是放开了脚步快步向南。
每天虽然要体恤士兵体力,但是也能赶个两百里以上的路程,估计也就二十天的时间,可以到达孤悬南疆,镇守中原和南疆通道大门的‘镇天城’了。
一路上,那几个著名的老魔头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一人一辆四马拉的大马车,舒舒服服的跟着大军前行。
那六位秘营的杀手也是密封在了一辆马车里,每天除了吃饭以及睡觉三个时辰以外就是不停的打坐练功,亏他们有如此恒心了。
我在马上对青松以及几位龙骧大将说:“这次去了,第一就是要打出威风,不急着去解救一路大军,先找几个倒霉鬼下刀。
这样呢,一个就是百姓民心安定,有利国局。
第二就是要他们围困一路大军的联军分出兵马找我们决战,这样也好减轻戚将军他们的压力,让他们乱中找到战机,万一能够自己突围和我们会合,刚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直接绕开他们大军,直扑高云国的国都就是了。”
几个龙骧大将连声佩服,青松对战阵方面的事情不是很精通,非常聪明的藏拙了。
我有点好奇的问:“不知道一路大军为何会被团团围住?他们怎么也有一百多万人,虽然损失了三十来万,人马还在百万之谱,居然被南蛮围住了,实在不可思议。”
诸将有点发楞:“杨元帅,您难道不知道那附近的地理形式么?”我很直接的点点头:“本帅的确不知,所以还要向各位请教则个,还请各位不吝垂教。”
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将军高声说:“‘冷竹山’虽然名称是一座山峰,但是其实是绵延千里的山脉,在‘黑沙河’附近刚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河套地域,方圆八百多里。
一路大军就是因为不熟地理,而且前面战况过于顺利,大军直接追杀进了那个地域,被他们掐死了前后两个不足十里宽的入口,百万大军,就这样被死死困住。”
我皱眉:“难不成不能翻山或者渡河,逃出重围么?”一个老成了许多的将军说到:“启禀元帅,根据兵部严刑拷打南疆商人得来的情报,‘冷竹山’上到处都是带了寒毒的有刺毛竹,根本无法翻越,纵使出动大军,也无法在短期内砍玩绵延上百里的毒竹。
并且山势险峻,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如果是几百人都还好说,百万大军,实在无法通过。
至于‘黑沙河’,号称鹅毛都沉底,浪高石多,宽达一里,委实无法渡过。”
我倒是真的有点担心戚将军他们几个曾经跟随这辈子的老头子北伐过的老将军了,连忙问:“那么他们会有危险么?”一个面容姜黄的将军苦笑说:“据说那片地带,寸草不生,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供给,还好百万大军配了四十万匹军马,吃军马都能顶上三个月,否则的话。
。
。
他们估计难啊。
。
。”
我狠狠的一掌拍向了路边的一棵大树,打得枝叶翻飞,狞声说:“传令下去,再加一把劲赶路。
告诉兄弟们,到了‘镇天城’,修养三天,本帅马上上书朝廷,再加发五倍的饷银。
要兄弟们看在前方百万兄弟的分上,加油赶路的好。”
命令发出,所有的人两眼发出凶光的又加紧了脚步。
几万骑兵是没什么干系,那些步兵就是在用血肉之躯拼命了。
我们一行将领驻马在路边土包上,看着士兵们不要命的向前奔跑,我突然有感于心,低声说到:“那时候,他们的双腿能够跑赢卡车,是不是也是这样拼命的?”青松问到:“大人,您说什么?”我摇摇头说:“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情。”
青松点点头,没说话了。
嘿嘿,本来以为十二国联合,现在冒出了一个二十一国联盟,本来以为是一百三十万大军对付两百万蛮人,现在是士气低落的百万大军对抗三百多万气势汹汹的蛮族军队,你们可要顶住,否则,我们过去也就是给你们招魂一下,自己也要拼命逃跑回‘镇天城’的份了。
圣历一万三千九十五年十二月三日前方突然出现骚乱,我们连忙带马赶了上去。
一名大概二十岁的年轻士兵(其实比我还大了一岁),一脚踩空,把脚扭了,被抬到了路边。
他们队长吩咐把他留在当地,让当地官府收容。
那个士兵嚎啕大哭起来:“队长,带我走吧,我就是爬也要赶上队伍啊。
我爹,我哥他们都在一路大军里头啊,我要去找他们啊,求你了,队长,各位兄弟,让我走吧,我就扭了一下脚,没别的不对啊。
我等两天功夫就可以自己走路了啊。”
我猛的跳下马,一手拉起了那个年轻士兵,恶狠狠的给他正反十个耳光,痛骂到:“***,你是不是男人?男人有哭的么?”一手把他扔上了我的那匹‘御风’马,拉着马缰吼了一声:“看什么看?给本帅赶路。”
青松他们默默的下了马,把几个年轻士兵强行拉上了自己马背。
那些队列前方的骑兵下了马,纷纷叫到:“兄弟们,我们这两天休息够了,你们上来歇息一会。”
强推着步卒们上了自己的马背。
头顶突然黑影一晃,号称‘骷髅人魔’的那个黑道天字一号煞星把我马背上的小兵提了起来,在空中一个盘旋,扔进了自己的马车,慢吞吞的说:“杨大人,我们平日里疯疯癫癫,坏事做绝,但是我们起码也是天朝子民。
这种事情,虽然也是为自己考虑,但是呢,如果能用上的地方,我们也不是一心贪图享受的人。”
黑黑胖胖的那个‘黑心金刚’嘎嘎怪笑着说:“嘿嘿,马车给这些小兵坐好了,他们也够辛苦。
嗯啊,回到圣京,给我们几十万补偿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老魔头下了马车,提起了轻身术,轻飘飘的向前掠去。
号称‘玉麒麟’的白道新一代的好手白云天叫唤起来:“兄弟们,我们可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了。”
所有白道子弟整齐划一的下了马,一手扔了一个身旁的士兵上马,自己整理好佩剑等等,施展轻身功夫,刻意赶上了黑道的那十几个老魔头,双方怒目对视狠狠的哼了一声。
所有有马匹的领军军官都下了马,一声不吭的拉着身边的步卒上马。
我心头突然一热,但是强行运起‘天魔气’压制住了这种冲动,冷兮兮的运足内劲喝到:“所有士兵听令,每三天轮换一次,依次换马将息体力,以最快速度赶到‘镇天城’。”
提起内力,轻轻的向队伍前方掠去。
青松轻轻的追了上来,突然传音过来说:“杨大人,您真是矛盾啊。”
我冷冷的传音回去说:“我也是个人,我野心大不代表我就是个冷心肺的畜生。
身为天朝人,虽然向上爬的时候要杀不少拦路的人,就不代表我不会为了天朝的事情卖死命。
你又如何?”青松沉默了半天,突然说到:“我这辈子是不会背叛你了,我彻底服气了。
。
。
三十年来,我第一次有这种差点掉眼泪的冲动。
。
。
这些小兵啊,虽然身份没我们高贵,可能死了也没人记得,但是我刚才不敢对视他们的眼睛,真是奇怪了。”
很奇怪么?无非我们心里有邪气而已,对于某种东西,是无法抵御的。
我借用了一首古词,高声吟唱起来:“天地有正气 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 上则为日星 是气所磅礴 凛冽万古存 于人曰浩然 沛乎塞苍冥 。
。
。
古道照颜色。
。
。
一一留汗青。
。
。”
歌声慷慨,引得士兵慢慢的和着唱了起来,苍凉豪放的歌声,远远的突破了万里长空。
士兵们不要命的加快了脚步。
可惜了你,曾大先生,但是你必须死。
想起伶仃洋的那个人,你不也是一样么?可惜,你拦住了我的路啊。
。
。
圣历一万三千九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慢慢的从人烟繁杂场所到了不毛之地,远远的望去,两山之间,一座金黄色砂岩筑就的雄城,傲然挺立在如血夕阳下,浩浩长风中。
士兵们惊呼起来:“镇天城,那就是镇天城啊。
。
。”
随风传来了凄凉的号角声,阵阵军鼓声沉闷的传来。
我的精神不受控制的回到了前生,回到了前生所想到的古代那金戈铁马的沙场,怒啸起来:“杀。
。
。”
士兵们抽出兵器,狂吼起来:“杀,杀,杀,杀,杀,杀,杀。
。
。”
一路上,我剽窃过来,改了歌词的《满江红》的歌声突然响起:“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南疆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冷竹山缺。
壮志饥餐南蛮肉,笑谈渴饮夷人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拼命奔波了十几天的士卒们,突然变得精神焕发,一个个肃容高声唱着那位一代将圣做的歌,端庄的走向了那镇守南疆五千多年,从来没有陷落过的‘镇天城’。
夕阳里,长风中,城门缓缓打开,几位金甲上带了无数洞孔的将军肃容站在城楼上,对我们抽出了佩剑,行了天朝最隆重的觐见之礼。
我终于衷心的潸然泪下,无论何地,无论何时,无论远隔多少时空,民族浩气,竟然相似如斯。
。
。
那些老魔头们,一个个眼角挂上了水滴,低头不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