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将抵绿国边境时,张成乘骑落地,对着夜空唉声叹气。飞云东跟随落下,劝他此地不宜久留。张成恨恨以拳砸地道“不宜久留!本王闹得如此狼狈,如何有脸回去见义父?如何有脸面对绿国三十数王!面对绿国臣民将士!”
飞云东平素与张成并无交情,过去本没有间隙,却因为张成屡屡视席撒为眼中钉而暗中看不起,只觉得此人本末倒置,误入歧途而不自知,枉费黑骑王诸多教诲。若非念在黑骑王情面,今夜根本不愿救他,心中反觉此子如此下去倒不如早些死了,还不致太损黑骑王英名。
此刻见他不能勇敢面对失败,哪里还有心情劝慰。
“继王不必如此,今日只是北撒太过好运,王妃伤势不轻,还是早些疗养的好。”
张成置若罔闻,只是摇头。“不是,不是……不是他席撒运数好!原本一切顺利,不料他与易之女王竟……”
飞云东无心倾听,抬头看眼乘龙半空盘旋等候的属下,更对张成厌烦。
“……竟然使出了心境流才拥有的力量!”
“继王此话当真?”闻及如此惊人事,飞云东的不耐烦情绪刹那散尽,眼神罕见炙热的紧盯张成,唯恐他只是弄错。
“本王也不敢相信!但师傅当时受席撒一剑,竟被击退数丈之外,手中宝刀如此还被长剑刺穿,若非心境流何来这等威力?”
飞云东一时失神,怔怔发呆,不知所思。
张成仰面朝天,盯着黑夜遥望良久,忽然满怀不甘的感慨道“命运如此不公,所有好的都为他所有,凭什么?本王就是不服,就是不甘,便要让绿王绿后知道他席撒不及我张成,就是要世人知道,我张成要的就一定能得到,他席撒的女人也不例外!”
长披拂动,露出金色剑柄,张成按剑道走。正如飞云东所愿,所谓话不投机就是这样。他最看不起这类目光狭隘的人,好像只有胜过某个强者才能让自身存在价值,才能寻到完全的自信。
飞云东认为跟张成永远走不到一起,如果绿王继承人是张成,他绝对不会留下。
“飞云将军救护本王有功,本王必定重谢,若能得将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继王言重了,这是属下应尽之责而已。”
张成暗恼,脸色微冷。
‘不识抬举!异日别怪本王不曾给你机会。’
群龙腾空,向西而去。
……
上水再睁开双眼看见席撒时,又惊又喜。
“谢王相救之恩,属下无用拖累大王!”
席撒和易之就那么站着,没有言语。上水暗觉疑惑,旋又发觉全身上下竟然一丝不挂,羞窘的就想退走,以为治伤所需不得不如此。渐渐察觉不妥,总觉得身体变的奇怪,王和罂粟妃的反应也奇怪,甚至此刻呆的地方也奇怪。
周遭昏黑无光,她竟然能清楚视物,脚下是片黑色的干土地,左右视野可见空无一物。
‘吴地何来这种奇怪的地下空间……’
吴地绝没有,清楚此事的上水脑海里闪现一个难以接受的念头。
“你现在是影人,本王擅自作此决定只是……”席撒说到此时易之忽然打断,“你当时不幸战死,我见王悲痛异常所以提此建议,料想你素来对王忠心也会愿意。”
席撒明白易之所虑,不再顾忌。“所以如此,只是本王实在不舍的身边少了你,当然,影人存在确实悲哀,尤其以本王千年寿命而言更是如此,假若你不希望以这种方式活下去,或者日后有一天感到痛苦,本王虽然不舍也会为你解脱。”
‘我死了……原来那时我已经死了!’从以为幸运得救变成死而复生成影人,这份打击实在不小。泪水难以隐忍的在眼眶打转,上水极尽努力不让它流出来。
她太明白影人的悲哀,过去多少次东方碧玉把书信送到罂粟妃手中,诉说渴望跟随征战的心愿时,罂粟妃眼里总流露出不能压抑的哀伤。多少次她们在垂听罂粟妃讲授行军布阵心得时,眼睁睁看着罂粟妃原地横空移动,那场面让多少人感到好笑又悲哀。
影人不是完整的生命,是依附者的影子,是被拘禁在五十丈内天牢的囚犯。
上水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影人,曾有死于非命的觉悟,却不曾为求得生而化身影人。她奢望也能成为席撒的妃子,却自认没有甘愿为影人依附的决心,或者说,她没有罂粟妃那样的决心和深情。
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她已经变成影人,此时此刻也没有决心为摆脱痛苦而求死。
“能跟随王左右一直是上水内心的奢望,如今心愿得尝高兴还来不及,岂会不愿。多些王不嫌弃属下无能赐予新生,感谢罂粟妃相助恩情。”
哪怕努力平稳情绪,这番话的语气里仍夹杂异样,席撒和易之当然能感到觉,却当作不知道。
“不必自称属下,如今战事吃紧必须尽快赶往山川部落,立妃大殿只能推迟。起来吧。”
席撒折身走开让易之助上水穿衣着甲。此地影门主事凑近面前,耳语几句,竟是禀报影十三做影门代理门主这些时日的事情,所言均是些抱怨不满。影门中人不知其主北地计划失败,以为此刻的北撒就是影门之主,才有这番举动。
“好大的胆子!”
见上水穿戴完毕,那影门主事忙退开两步。
“在下代表影门恭送北撒。”
席撒料她们有话要说,自顾先走。对于那影门主事所禀之事全不在意,影十三铲除门中过去忠心于影门之主的主事举动他很支持,如此再没有人会看出虚实,以便稳定掌握。
席撒想到上水反应颇觉不安,影人如果忠心不足,反而会成为依附者的最大隐患,但要因此下狠手,心里实在不情愿,他很看中上水的潜力,只盼易之苟同的结果不会让人失望。
“影人恨痛苦。”
上水心里一颤,眼里的泪水再忍不住的滚落下来。相较于席撒她不知为何更信任罂粟妃,过去就曾多次谈论心事,这是更肆意表现软弱。
“罂粟妃为什么要让我成为影人……您不是最明白其中痛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