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久,回来睡自己的床反而不习惯,有点认生。但还是睡到太阳晒到肚皮才起来。洗漱吃饭后,出门想去多尔衮那里。才出自己的门,却见汪洋孤零零地站着,见有人出来,猛一抬头,可一见是安却满脸失望,他向安行礼后问:“请问安姑娘,我们小姐在吗?”
安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明白他嘴里的我们小姐应该指的是任意。不由“哎哟”一声,昨晚糊里糊涂,都差点忘了这档子事。“难为你一早就过来,你们小姐不在我这儿,你和我一起过王爷那儿找她去吧。”
不想却见汪洋怔在当地,脸色非常难看,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隐隐有鲜血流出,安不知所措,忽然想到他昨天拉着劳亲过来是看任意的眼神,不由暗想:“不会吧,他最多也就与劳亲一样大小,不会也给任意迷住了吧,那可千万不能带他去王爷那里了,否则小孩子家家的,做出什么难看举动来,对谁都不好。”
她拿手在汪洋面前晃晃,笑道:“醒醒,醒醒,劳亲在哪里?我们去找他去。”
汪洋却回过神来道:“小王爷在小校场打布库,我们别去打扰他,还是找小姐去吧。”说完倔着头就去多尔衮的院子。安不放心只得跟过去。
两个院子离得最近,几乎是跨几步就到。却见大喇嘛神情严肃地站在院门外,全没了一贯笑嘻嘻的样子,一见安就一把把她拉到僻静处,道:“不用进去了,王爷已经吩咐出来,谁也不见。听说昨天进去一个女子,你知道是谁吗?是任意吗?”
安伸伸舌头,道:“我看见任意进去的,不过是王爷自己开门请进去的,所以我就不管了。那王爷就不打算上朝了?”
大喇嘛点点头道:“那就是了,昨天鹤龄先生告诉我任意来的事,我总觉得要出点事情。”
安挤眉弄眼地笑道:“师傅不怕,任意看见我们王爷,迷得魂都没了,一定不会出大事情的,不信我喊一声,看里面怎么答应。”
大喇嘛见安这么说,神色略为松弛了点,道:“胡闹,你这一喊,叫他们怎么回答你?”
安一听不由很不好意思地做个鬼脸道:“那算了,我看劳亲打布库去。”
大喇嘛与她一起走离,叹道:“我就怕任意在江湖上时日久了,脾气太过倔强难驯,现如今两人才在一起,王爷眼里自然只有她一人,但王爷现在已经妻妾成群,任意怎么可能永远一人独专,依她的个性和以往杀人不眨眼的记录,我担心以后她以后会搅出什么乱子来。”
安对此没经验,想不到那么远,只得道:“他们就是那回在关外认识的,都互相记着彼此。我发现现在头好大,有那么多事像炸弹似的随时会爆发,我也怀疑任意生起气来会干出什么杀人下毒的事来,她这人总归太危险。还有勇和,他现在落了单,更不容易找到,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哎呀,这都是我无心种下的祸根啊。”
说到勇和,安忽然想起自己前一阵连师傅都不与商量的事,不由看着师傅心虚。大喇嘛看着她那样子反而笑了,道:“还是王爷最知道你,说你毕竟还小,少年人贪功心切,做事少了考虑。不过也别太担心,勇和除非永不起事,否则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安一听师傅这么说,立刻明白自己与王爷打招呼下两湘后,王爷一定为她回来后处境考虑向师傅编了个她好功心切的理由。想到师傅被他们蒙在鼓里,她颇觉不好意思,但再想想,如果再遇上这种情况,她还是会那么做的。不过以后再这样做的话,一定要学学王爷,为自己编个圆满的好理由。正如王爷昨天所说,这是命,她以后遇事,那习惯性的思路是用不着再改了。
小校场里有很多人,但安一眼就看见劳亲站在打布库的人群最前面,跟着鹤龄,一招一式做得很是认真。安轻声问道:“师傅,劳亲也练武吗?练得怎么样了?”
大喇嘛道:“他现在拜鹤龄先生为师,练的是刚猛那一路,适合他以后骑马打仗冲锋陷阵用。多尔博拜了松阳大师学,不过松阳不喜欢他,教得马马虎虎,多尔博也不想学,所以一直拖着。你慢慢看,我别出去巡巡。”
安内疚地抱抱这个老好人师傅,看他走了,自己也轻轻滑到人群最后面跟着打。一轮打下来,鹤龄交代两句离开,劳亲转身看见安,只笑着招招手,随即对那帮与他差不多大的一起练的人喝道:“各人去搬两把石锁来。”说完自己也去拿。安认出那帮人中有劳亲的小厮,多尔博的小厮,还有几个锦衣灿烂的,估计是别个官家的子弟,想着攀附王府的权贵,找正这机会把子弟送进来先与王府小主子混熟,以后可以便宜行事。
石锁就不搬了,干脆回忆着刚才打过的拳再回一把火。一边看着劳亲很是那么回事地指挥着众人行事,全然没有见了多尔博时的那股懦弱样。可见他从小受母亲约束,已经养成退避多尔博的习惯。这也是命。
一会儿劳亲又在那边嚷:“弓要拉开,拉得开才射得远。你,姿势不对,看我的。”
安一看,果然他拉得如同满月一般,不由拍手道:劳亲,这么多日子没见,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了哦。下回豫王爷出征,你可以跟着去真正上阵了。”
劳亲收回弓,得意地道:“安妹妹,我已经可以举起五十斤的石锁了,阿玛答应过我,让我下回跟英亲王一起出征。”
安一想,对啊,当然应该是让他跟生身父亲去才是。“你如果去(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ар.1.(1.m.文.學網)
打仗的话,我给你去做军师,保证不比诸葛亮差。”
劳亲握住安的手大笑:“还从来没听说过女军师呢,但是安妹妹一定是我们大清最好的军师。有你帮着,我们一定会给阿玛挣脸。”说完拉着安走,“我额娘一直念着你呢,你今天有空一定要去看看她。”
安想起侧福晋孤寒而美丽的脸,又想起是自己引任意入室又分了他的丈夫,心里不安,颇没胆量去见她,只得道:“不了,我要去看看豫亲王,你一起去吗?”劳亲不知就里,换了件衣服就跟上。
不想多铎见了两人,劈面就问:“你们王爷呢?怎么什么都不说就不去上朝?庄太后问我要人,我一句话都说不出。”
劳亲闻言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安:“我阿玛今天没去上朝?”
安不知道怎么回答,觉得如果直说那些话很八卦,想了想,只得给他们背《长恨歌》,她知道白乐天的诗容易上口,多铎应该知道。
果然,多铎听到“从此君王不早朝”时打断她:“昨天还好好的。”
安不欲解释,免得人家怪她引狼入室,笑道:“我也是今晨走不进书房才知。”而劳亲却还是不知出了什么事。
多铎问道:“你说,庄太后问起来我该说什么?”
安笑言:“王爷怎么问我。我只会背诗。”
多铎也笑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话要说。我早知道你狡猾。”
安顿足道:“还不是向王爷求情,保全我在济南的家产。”心里却想:两兄弟一般狡猾,不过大的含蓄,知道拿眼睛杀人,面前这个道行还浅一点,说话太急,容易对付得多。
多铎也知道她不会说实话,否则怎么会有狡猾的“美名”,也顺着她笑道:“已经与你言明,做我师爷,一切好说。否则免谈,啊,我还可以征用那里做我的临时府邸,和主人认识,到底安全一些。”
安忙笑道:“王爷这主意不错,你到济南,我捧着宅子孝敬你还来不及呢,何况你住我那里,那里不就铁桶般安全了吗?毕竟是王爷,想出来的主意一举多得,劳亲,我们就没那么周全了吧?”
多铎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家人远远跑来,便大喝:“跑这么急做什么?”
那家人却还是不停,到门前扑地跪倒,回道:“王爷,庄太后有请。”
多铎忍不住看着安:“你知道她要来叫我?所以你来看我?”
安笑而不答,昨天他们在皇宫多尔衮的书房扔出一个绿松石小佛像,又在里面烧了一张画像,太监宫女还不急着汇报给庄太后去?那里一定是庄太后重点布控对象。而今天多尔衮又意外地无缘无故不去早朝,庄太后还能坐得安稳,自然要找多铎探探口风了。她今天来多铎府,就是要先给多铎一点信息,好让他传达给太后,搞得太后更无所适从,坐立不安。
多铎紧着换上朝服,一把抱起安道:“你别笑得得意,你刚才背的诗太长,我背不下来,干脆你随我一起进宫。”
安轻轻一挣逸走,站屋外笑道:“我又不是你豫亲王府上的人,跟着你去见太后象什么,不去。”
多铎见她竟然能逃脱他的掌握,心里吃惊,怪不得多尔衮当她如珠如宝,这么小女娃子果然样样出色。但见她说了不去,却又站在门口不走,心里明白她是要谈条件,只得笑骂道:“小东西,换成是你们王爷,你还敢那么待他?不让他捶死。好吧,明天你把你那宝贝宅子的方位画给我,我叫人看着点就是了。走吧,赶进宫去刚好吃饭。”
安眉开眼笑,道:“我们王爷不用我要求,什么都会给我想好,而且想得周全大方,才不象你那么小气。”边说,边拉着劳亲道:“劳亲,你还是回家去吧,皇宫你还是不去的好。”劳亲点头道:“是的,你们说话像打哑迷,我都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啥意思,我会与大法师说你进宫了的。”
多铎知道事情一定不那么简单,否则安真的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而庄太后也不会因为多尔衮才一天不上朝,就急着找他打探消息。这里面有什么隐在水面下的汹涌。所以他只有带安去,内情她一定知道,叫她回答精明无比的庄太后去,免得他多说多错。
庄太后见到安,立即堆下一张笑脸,亲昵地拉着安的小手,一叠声的吩咐宫女取糖果糕点招待小客人。安极不喜欢她,也不想装假,被她拉着觉得别扭,装着去拿奶卷儿,把手抽了出来。而这动作在庄太后看来,表明了的是多尔衮的态度,心里忧虑,脸上却一丝不露,依然笑吟吟地对多铎道:“你倒会办事,知道我要问你睿王的事,就事先把睿王的小军师请出来。”
多铎笑回:“小安正与劳亲来我府里找孩子们玩,我问起睿王的事,她给我背了首唐诗听听,那么长的东西我记不下来,只好把她一起抓来见太后了。小安,把你刚刚背的诗再给太后说一遍。”
安笑道:“哪里是什么难的事情了,豫王爷是存心偷懒才是。这首诗是唐朝乐天居士的《长恨歌》,王爷既然不愿意背,那只有我献丑了。”于是从“汉皇重色思倾国”背起,叽叽呱呱背到“从此君王不早朝”时一把刹住,笑道:“豫王爷就叫我背到这儿。”两眼睛笑眯眯地直盯着太后。
却听得门口有人朗声道:“这诗大肆议论皇帝是非,该打。”
多铎回头,见是小皇帝板着脸进来,只得行礼。安却头也不回地依然看着庄太后,居然看得她别过脸去对皇帝道:“皇帝功课结束啦?饿不饿?先吃点小点心。”
安本来以为应该在庄太后脸上看到一丝轻松,却以外发现她笑着的眼睛里竟然有一丝黯然。她想不通了,怎么会反而不轻松?不会是装出来的吧,要装出眼神来,那也真太神了。
不想皇帝却坐到庄太后身边,直指着安道:“你见朕不拜,还妄议皇帝是非,真是好没教养,跪下。”
安本性随和,刚才光顾着盯太后没注意,现在见皇帝进来本来也会跟着多铎行礼,但见皇帝如此自以为是,她心里冷笑一声,偏负手站着,仰着下巴理也不理。多铎也不发话,捏着下巴看太后怎么处理。
皇帝福临见安一付不拿他当一回事的样子,大怒,喝道:“还愣着看什么,把她拿下,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可太监都不敢上前,他们知道,这小姑娘是多尔衮的心腹,宁可惹皇帝生气也不能惹到多尔衮。
福临气得小脸通红,眼珠子在眶里面打转,小手紧紧捏着拳头,噌一下跳下炕,就想自己动手。多铎见此只得上前把安拉开,对庄太后道:“小孩子不懂规矩,太后皇上见谅。”
安却冷笑道:“皇帝一个小拳头有什么打紧,那个现在化名花二和尚的人又给我吃刀子,又喂我吃炸药的,我也不是好好地活着。有人不自量力,不识时务,那才是真实可笑呢。对了,回豫王爷,我刚刚前几天给你把花二和尚布置到江南的死士杀个精光,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你不必谢我。”说完袖子一甩回身就走。
庄太后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心中有是一惊,千头万绪一时涌上心头,她也不欲多说,起身面无表情地道:“小姑娘太没教养,多铎,叫睿王管教管教她。”说完拉起极不甘心的福临转回内室。
多铎忍着直到走出门外,才畅快地笑对安言:“我带你来你就闯祸,虽然我看得很痛快,但你们王爷一定不放过你。”
安“哼”了一声,道:“要不是我师傅和王爷一力拦着,哼。”
这“哼”后面是什么,多铎不问也知,想想她对着太后说的话,心想原来是事出有因,那倒也不算太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