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静静的坐在那里,脑中一片混乱,千头万绪,纷至沓来,熟悉的、陌生的人和事如走马灯般在他脑中乱转。
“我是谁?”干涩的声音自他喉咙挤出,赵平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冷汗一滴一滴的自他额头滚落,双手情不自禁的紧紧的握住了椅子两侧的扶手。
“喀嚓”一声脆响,坚硬的红木扶手被他生生握碎,赵平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手中的木屑轻轻飘落,如同赵平此时的心情,飘忽不定。
月窈将伊娄真送回房后,便来到偏厅,却见丈夫仍然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在她的印象中,丈夫雍容大度,冷静自若,从来不曾有过进退失据、惊慌错乱的时候,如今晚这般魂不守舍实在是第一次!
月窈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慌乱,急急的来到丈夫面前,却见椅子的扶手竟被丈夫无意中捏的粉碎,掉落一地木屑。月窈心中一惊,连忙拉起丈夫的手,除了一些木屑之外,并无任何损伤。
月窈的心这才放下,细心的将丈夫的手擦拭干净后,轻声说道:“夫君,天色已晚,还是回房歇息吧。”赵平却是毫无反应,月窈心中一紧,连忙轻轻的摇了摇赵平的胳膊。
赵平这才似有所觉,缓缓的抬起头,见是妻子,正待微笑时,却蓦地一口鲜血吐出,仰天便倒。月窈顿时慌了,连忙扶起赵平,一边喊道:“小惜,快!快去请老爷和夫人!”
闻声而来的青月等人以及赵平的奶妈钱氏见赵平如此,都是慌了,幸亏钱氏阅历比较多,虽然慌乱,却还是井井有条的分派着,“青月,你去禀告老侯爷;小惜,你去禀告老爷夫人;小容,来,咱们和少夫人将少爷扶到房中。”
赵平身高八尺有余,身材修长挺拔,由于从小便习武锻炼,身体极为健壮,却那里是月窈、小容以及钱氏几个弱女子扶的动的?三人费尽了气力却也无法挪动赵平,幸而伊娄真赶来,此时也顾不得避嫌,伊娄真一弯腰,将赵平抱在胸前,便跟着月窈往内室而去。
不大工夫,赵麟、赵业夫妇、马焕以及燕彦都已来到,看着昏迷不醒的赵平,众人一时竟无办法,赵母红着眼圈,一边抹泪,一边安慰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月窈。青月和小惜等人也是泪眼婆娑,一时间愁云惨雾,气氛压抑至极。
赵麟看着昏迷不醒的孙子,鹤发童颜的赵麟此时却是老态尽显,平素挺直的腰背也有些佝偻了。强自压下心中的担忧,赵麟对赵业等三人说道:“文季,你与释之、君睿且至厅中等候,待大夫来了再做道理。”
赵业满腹沉重的看了躺在**的儿子一眼,赵平胸前的血迹触目惊心,赵业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声,低头来到了厅中。
房中一片沉寂,只余赵母等人低低的抽咽声。等待中的时间过的总是极慢,赵麟焦急的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时将焦虑的目光投向门外,终于,大夫被赵府的家将抬了进来。
看着衣衫不整,坐在椅子上被自家家将架来、面色苍白的大夫,赵麟歉然道:“惊扰了李先生,请先生莫怪!”
那李先生费力的自椅中站起,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摇头说道:“侯爷见外了,老朽闻得小侯爷突然吐血昏迷,也是极为焦急,无妨,无妨。”说着来到床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赵平的气色,便坐在床沿,为赵平把起脉来。
良久,李先生疑惑的站起身来,对满面忧虑的赵麟说道:“小侯爷的脉象平稳有力,观其脉象,绝无病象,倒是蹊跷的紧!”
赵麟闻言一愣,心中却越发的担忧起来,不由问道:“听先生之言,莫非仓舒无事?却是因何突然吐血晕厥?”
“老朽正是想不通此中关窍!”李先生沉吟着说道,“观小侯爷之脉象,绝无他疾!以老朽之见,明日定可醒来!请侯爷宽心!”
赵麟疑惑的看着李先生,沉吟不语。见赵麟不信自己的话,那李先生不由得急了,“李某在晋阳乃至并州,也是金字的招牌!若是小侯爷明日醒不过来,侯爷只管去砸李某的招牌!李某绝无二话!”
听他说的如此肯定,赵麟虽是将信将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道:“既如此,先生请回,明日再来如何?”
“请侯爷宽心,小侯爷明日定醒!老朽先告退了。”那李先生对赵麟躬身施礼。
这一夜对赵家而言自是一个不眠之夜。卯时刚过,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郑裕、郑行和郑若兮便来到了赵府,反正也不是外人,众人也没有心情寒暄,只是静静的等待赵平醒来。
赵平缓缓的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母亲和妻子关切的眼神,赵平微微一笑,翻身而起,对母亲说道:“有劳母亲担忧了,孩儿无事!”
听到赵平说话,众人都是大喜,在厅中等候的赵业等人也连忙来到屋中。见孙子果如那李先生所言醒来,而且生龙活虎,赵麟心怀大畅,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笑呵呵的对孙子说道:“仓舒无事便好!”说着看着赵业等人,“今日已是顾不上了,尔等明日再动身也不迟!”
说完便往门口走去,到得门口,赵麟突然转过身来,对赵业等人说道:“仓舒既然无事,文季,你与释之、君睿回去,好好计议一下,不要出什么纰漏才是!”
赵业等人连忙领命去了,这且不提。
却说赵平,好容易才将母亲与妻子等人安抚好,让她们回去休息之后,这才抽出空来对郑裕、郑行说道:“有劳兄长和彦明挂念!”
郑裕笑呵呵的摇摇手,“你我兄弟,说这些便见外了!仓舒既然无事,愚兄便去拜访竺先生,继续求教!”
赵平闻言,也不阻拦,点头说道:“先生大才,兄长若无它事,尽可前去,不过还是让彦明随行为好。”郑行正待反驳,却被赵平瞪了一眼,“军营彦明这几日便别去了,待年后返回雁门后有的是时间。”郑行无法,只得应了。
送走了郑氏兄弟,赵平换过衣服后,坐在那里静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繁乱纷杂的思绪,半晌,方自言自语的说道:“蹄铁,伟大的发明!”
带着一丝微笑,赵平来到了祖父的书房中。
见是孙子来了,赵麟脸上露出温煦的笑意,“仓舒不去休息,来此作甚?”
在祖父侧首的椅子上坐下,赵平微微一笑,对祖父说道:“孙儿前几日忽然思得一物!只是连日来事情纷杂,倒是不曾禀告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