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这么多的原委,但赵平却并没有将它拿出来向赵业解释,只是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赵业。
赵业也没有问。虽然王顺曾经对他用过攻心计,言道赵平想通过他的手将自己剪除掉,好解除掉天有二日的尴尬。但赵业却从来没有相信过这种说法,因为前来驻守壶关之前,赵业就曾经和赵平提及过让位的事情,赵平有什么理由对付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父亲?
况且,赵平本身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于权势却远不如对情义的热衷。这也是他前些年一直不愿接过并州军实际控制权,并下定决心吞噬天下的根本原因。若是他早下决心的话,今日的李效恐怕未必有如此大的势力。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在关门后面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走着。月色如水泻银瓶一般落在光秃秃的石头上。整座山看起来就像一个堆满了馒头的蒸笼一般。
赵业率先在一处大石上坐下来,并指了指旁边,意识赵平在自己的旁边坐下。待得赵平也坐好,赵业笑了笑道:“这一次,倒是真的好惊险,若不是你来得早一点,你我父子之间,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想我赵业一辈子征战,被被人逼到这个份上,还是头一次呢!”
赵平羞惭不已,正要说话,却见赵业伸手拦住,道:“你不必多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咱们并州就算得了冀州,和李效的伪秦比起来,兵力还是薄弱了一些啊!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马不停蹄进攻河内?你这新募的士兵都是鲜卑人,鲜卑人可从来不善于攻城的,况且还都是骑兵,加上人数还很少,攻击河内的话,我看并无胜算!”
赵平点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劝得孔恒投降为上。孔恒若降,我军进攻伪秦就不会只有壶关这一条路线。我军只消在魏郡、清河这些地方布兵,李效就只能四处忙于防守。当然,河内乃是他的根本之地,河内若有失,则长安震动,他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如此一来,只要他们漫长的防线之上有一处有漏洞,咱们便可以抓住机会攻伐之。嘿嘿,我就不相信李效能毫无漏洞!”
赵业点头道:“你此言说的不错,不要说李效,便是当年的武侯布兵,以他的缜密,也很难没有丝毫漏洞。况且,如今青徐之地虽在李效的控制之下,但说实在的,他对于这些地方的掌控还远远称不上严密。当年方伯玉死后,青州虽然被迫成为李效的伪秦属地,但相信青州的百姓若是听得我军攻到,必然会赢粮景从。所以,从战略上来说,青州并不是李效的重要地盘,但他却也不得不布重兵把守。哎,想一想,我也为李效发愁啊,他伪秦虽然军力足够,但毕竟军费太少,若要把各地都防住,真够伤脑筋的!”
赵平点头道:“咱们如今也不必急于进攻,只消等待冀州平定之后,再看李效如何应对。找到他的破绽,狠狠地给他两下便可。如今的伪秦虽然看起来像个巨人,却是一个病体恹恹的巨人,咱们只消再加把火,不怕他大厦不倾!”
赵业听得赵平雄心万丈,心下也是十分欣慰,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我儿有此雄心,天下平定之日,也不远矣!”
五日后。
孔恒在自己新落成的王府里来回踱步他能召集的所有文臣武将都已经在这大殿之中了。只是这近百人坐在大殿里面,竟然是鸦雀无声,殿内只有孔恒一个人有规律的脚步声在在回荡。
忽然,孔恒回过头来,咆哮道:“你们怎么都哑巴了,平日里不是都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都成了闷葫芦了?孤养你们就是要让你们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而不是平日溜须拍马!你们倒是给我说,怎么办?怎么办?”
殿内的所有人都低下头来,却又不由自主地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孔恒。在他们的眼里,此时的孔恒绝对是可以生吞下一个人的。此时惹到他,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就算他已经是出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中,但要对付这大殿内的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的。
孔恒见这一大群平日里言辞犀利,慷慨激昂的下属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由更怒。他一下子冲到那群文官的面前,道:“你们给孤说,怎么办,一个一个来,不说的立即拖出去砍了!你第一个来!”说着,孔恒便指了指第一个。
那人满脸苦笑,只好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察看了一下孔恒的脸色,才说道:“大王,如今敌势太过强劲,咱们外援已绝,恐怕只有——”
“只有什么?”孔恒虽然明知道那“只有”后面是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他还记得当年赤壁之战以前,鲁肃劝孙权的那一番说辞:“天下人皆可降曹,唯有主公不可。”就算现在已经是面临绝境,他还是希望听见一番相似的说辞。但是,很显然,眼前之人是不会给他这种满足的。
“你们呢,你们一个个都起来给我说,你们和他都是一样的想法吗?”
几名武将相对对视一眼,壮着胆出列道:“大王,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如此了。好在太原郡公也是一个仁慈之主,就算降了,大王的终身荣华还是有保障的!”
若是文官如此直言说出这番话,孔恒甚至有可能将他们拖出去剁了。但这几名武将手握着信都城内最后一点军力,而且都是他平日里信任的,孔恒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孔恒的眼睛里终于不再剩下任何希望,他绝望都挥挥手,然后无力地回到自己的王座上去。以前,这王座坐着,他总觉得很有些不适,但今天,他却觉得十分的舒服。只可惜,看起来,已经不会有奇迹出现了,以后再想坐上这个位置,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