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出来上个厕所而已，用不着这样隆重吧？”看着跟在身后不远亦步亦趋的杜兰纳尔，柳叶飞觉得自己或者世界似乎有点错乱了。
为了配合海德拉的牛皮，柳叶飞身边一群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展了大法师养成计划，一开始海薇设计的形象是最神秘的黑色长袍，整个人漂浮在空中脚不着地，脸用兜帽和幻术遮盖起来，从外面看只是黑乎乎的一团云雾和两点鬼火一般燃烧着的眼睛，手里再拿上根镶满宝石的法杖——这种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形象第一时间被大家一致否决了，然后克莱迪尔又拿出一团破布一般的邋遢袍子建议装扮成欣布女王那种疯子法师的样子……在众人争吵好久无果之后，路过的查林提出了最容易解决并且能被大家接受的方案，依然是红袍不变，只是头顶加上一顶宽边尖角的法师帽，嘴里叼了个烟斗，再把须发稍微染白了一点，佩剑执杖的柳叶飞这样就变成了传说中的世界第一强者伊尔明斯特的造型——或许身高上还有那么点差别，还好真正见过大贤者本人的毕竟不多。
当然，扮演最强的法师还是有那么点难度的，估计说出来大家也不一定相信，于是大家折衷了一下，不小心流传出去的小道消息就变成了伊尔明斯特的学生、曾经科米尔王国的首席皇家法师范格达哈斯特出来游玩，顺便来拜访一下当年的皇家骑士……毕竟前皇家法师据说已经失踪好久了，估计不会突然跳出来辟谣，而且有前皇家骑士的承认，可信度上升了许多。于是，在得知自己身后有一名前护国法师之后，营地里佣兵们的士气很快达到了顶点，一个个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找兽人杀个痛快。
身份有了，自然不能少了排场，于是柳叶飞便多了一队由数名精灵战士和法师学徒组成的仆从队伍，平时不管去哪儿干什么身后都随时跟上一两个，精灵战士虽然一个个跟严密包装的木雕一般沉默而冰冷，同为战士的佣兵们也都见怪不怪，只是偶尔克莱迪尔和海薇也穿上学徒样式的长袍扮演一下随从，而且她们故意不好好走路，施展漂浮术像个幽灵一般飘来飘去的，弄得大家一看到她们就白天见鬼一般远远避开了。
半天下来，柳叶飞本人也成了大家敬而远之的人物，他所到之处大家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远远避开，一个敢跟他聊天的都没有。柳叶飞也只能板着个脸装扮好自己的大法师造型，良好地诠释了目中无人这个词的涵义，心里却恨不得兽人快点打过来好结束自己这种尴尬的局面。
营地很小很简陋，有个帐篷住已经很不错了，自然没有完善的排污设施，解决生理问题得离开营地去河边，直接排泄到黑色的河水里。幸好这里还有着小小的围墙和顶盖，不然一定会给营地里望塔上那位视力优秀的瞭望手带来不少困扰。
跟被大家当成怪物那样来围观造成的苦恼相比，烈酒味道的凉水引发的拉肚子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手纸这些麻烦只能算小问题了。
营地北面的墙壁上依然保留着前天战斗留下的痕迹，被打碎的塔盾碎屑还没有被打扫掉，自己曾经站过的墙体上更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弹孔，一定程度上了也说明了敌人的火枪跟士兵素质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柳叶飞站在围墙上视察营地，杜兰纳尔依然跟在后面。
营地里人不多，都在默默地各自维护保养兵器，倒是几个有着铁匠或木匠手艺的家伙工作繁忙，大段的原木被锯成木板条，再箍起来蒙上铁皮，制成了一面面大的塔盾。看来面对大量的火枪，暂时也只好采取乌龟战术了。
跟寂静的营地相反，隔着商路的硬质土制路面，河边的空地上热火朝天，一大半佣兵都聚集在这里练习战术。有人看到传说中的大法师在视察他们，动作似乎更卖力了一些。
“要熟悉你的士兵吗，检阅一下？”杜兰纳尔提议道。
站在围墙上，两人注视着那些训练中的佣兵。
有三十多人在桥头那里进行队列进攻训练，排成两队以半月形的队列向充当靶子的海德拉发起进攻，前面一队从衣着上看明显是血乌鸦的人，个个双手拿着塔盾，前进的动作整齐划一，塔盾组成一面密不透风的墙壁缓缓推进着，后面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佣兵则拿着长矛伺机从前队的缝隙里刺出去。海德拉手持一根木棍从容地格挡着每次至少有五六根刺向他的长矛，有时还有前排士兵或砍或刺的长剑，却没有一点手忙脚乱的感觉，虽然偶尔也有几件兵器落到他身上，也只是发出钢铁碰撞的声响并弹回去了，那些明显是真家伙的武器连他身上的长袍都无法划开。
隔着老远，海德拉的吼叫声依然震耳欲聋——
“再给我蹲低一点，一定要比那个矮人还要矮，除非你不想要脑袋！”
塔盾队列马上一个个又缩下去一截。
“你们几个，中午没吃饱就再回去吃，你们还没那俩娘儿们有力气呢！”
海德拉扔掉木棍，一把揽住一队对长矛手中的几根长矛，身体顶住锋利的矛头往前一撞，登时将三四个人从队列里撞了出去。
“给我认真点！等到开战的时候你们的目标就不是只有一个了。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我还站在桥上，就算有兽人能够通过也一定比你们少的多。”
“要是你掉下去了怎么办？”队列里有个士兵问。
“你们是在承认自己不如兽人吗？”海德拉大笑着反问道，“那些号称西土最好的佣兵都没能把我推进河里去，那些兽人凭什么能做到？”
士兵们交头接耳商量了一下，突然两侧各扑出两个士兵举着盾牌向他冲撞过去，就在他手忙脚乱地把他们推开时，盾墙稍微一松，十来支长矛同时刺了出去，却没有一支刺向他的身体，而是分别伸到了他的腋下和**，接着大家一声齐吼，居然用三米多长的矛杆把身材巨大的海德拉挑了起来往河里抛去，眼看要越过桥面了，海德拉却是临危不乱，那看似笨重的身体以令人赞叹的平衡感硬生生扭转了姿态，伸手抓住了桥边的石栏杆，身躯一个大回环旋转又落回到了桥上。
“简直跟精灵一样灵活！”杜兰纳尔赞叹道，“要不要去指点一下，我们的大法师阁下？”
柳叶飞摇摇头，不去干外行领导内行的傻事。
开玩笑，战场这种生死攸关的地方可不是电脑游戏，一个个士兵也不是鼠标下面可以随便指挥的游戏单位，一点点错误付出的代价就是更多的鲜血和生命。柳叶飞清楚自己能力所在，真正的指挥士兵自有擅长的人去做，自己只要站在自己的位置扮演好预定的角色就是了……虽然更像是一个小丑一样的角色。
更多的士兵加入了整齐有序的队列训练里，看着他们在几名小队长那简洁有效的命令下有条不紊地作出各种整体性的战术动作，柳叶飞都在怀疑这场战斗就算没有自己存在也能轻松搞定了。
当然，如今自己好像暂时没了法力，也只能当个稳定军心的吉祥物角色了，但是精灵们的存在还是必要的，霜巨人的约定不可信，面对他们那种毁灭性的大范围打击还得靠精灵长弓的压制。
自己似乎也把火枪的作用想得太夸大了，在地球的历史上，似乎在大量装备自动化武器之前，冷兵器在战场上的地位还是很重要的，火枪好像还非常需要炮兵的配合——好吧敌人算是也有炮兵，不过自己有更先进的兵种狙击手呢……
“你们没想过要争取什么利益？”柳叶飞转身问身后的精灵。
“兽人是我们的天敌，从一万年前就是，直到它们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止，”杜兰纳尔严肃而冷酷地说，“杀死兽人是每一个精灵的责任！”
嗯，在这个话题上，似乎热爱自由的精灵们跟头脑顽固的圣武士都会达成一致。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里没足够数量的士兵的话，你们还会留下来作战吗？如今已经不是当年三冠之国的年代，人类和精灵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柳叶飞问。
“那是当然，有这么好的地形限制，让老虎在桥上一站，光凭我们每人一百支箭矢也能够杀伤至少两三百个，老虎自己大概也能杀掉百来个。而我们则会毫发无伤地撤退。当然，我们不像这里的人类那样有责任把兽人全部挡在这里。”淡淡的口吻没有任何强调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阐述已经发生的事实。
“打仗么，总得赚点东西回来吧？看看这里的人，要是没有钱的话……不过我估计这里的主人应该没有足够的钱付给你们了。”柳叶飞说。
“你说错了一点，是‘我们’，打完这一仗之后咱们就一起冒险去了。”杜兰纳尔强调道。“至于这里，他许诺给你的钱大概一时也拿不出来了吧？你还真的要在这里等他再赚到足够的钱吗？我们出来是为了消灭这支兽人势力的主力，这里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柳叶飞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要是你们有航程更远的飞行坐骑的话，我们应该去轰炸敌人的重工业基地，而不是在这里摧毁他们的军队。杀人最快的方法不是粉碎他的拳头，而是刺穿他的心脏。”
杜兰纳尔一时没有弄明白柳叶飞这些装b到家的胡扯，回答说：“更远的坐骑……我们也有啊，哦，说着就来了，你抬头看看天上。”
顺着他手臂所指的方向，柳叶飞看到天空中一个巨鸟的黑色轮廓正在盘旋着逐渐下降，当它下降到大约有十来米的高度时，那对宽大的翅膀所扇起的风已经让营地门口很大一片土地上尘土飞扬，即便是海德拉的叫骂也无法让仰头观望的士兵们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训练中来。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鹰背上跳了下来，宽大的灰色袍袖伸展开来像一对小小的翅膀。他似乎可以无视十多米的高度带来的冲击，像轻飘飘的树叶一样飘落到了地上，随即一个棕灰色圆滚滚的小动物从他肩上跳下地面，跟在他身后走进营地的大门。
鹰背上那个木精灵对着柳叶飞这边比划了几个手势，杜兰纳尔则撮着嘴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作为回应。随即，巨鹰开始扑动那超过四十米长的双翼，在盘旋中逐渐上升，一直爬升到云层的高度，然后转向西北方飞走了。
等到天边已经看不见那黑翼的影子，柳叶飞依然沉浸在那巨大的飞鸟所带来的震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