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出身来历,就会形成有不同的团体,但任何一个团体,只要参加和组织者,是热血漏*点的少年,就都有好事生非,喜欢打架的一面。
何况大齐的风俗,本身就祟尚武勇,在有公证的情况下,私斗甚至合法化。
陆恒通过昨夜的询问,已经得知,骆义、卫元、刑三这帮家伙,在来陆氏老宅后,一开始还挺老实,夹着尾巴做人,后来,随着对新环境的渐渐熟悉,更主要的是,那些族中大佬,看在这些少年是太尉陆平托嘱的份上,对他们的管教也颇为优待宽松,于是,这帮家伙忘记了自我约束,开始和老宅中,一些同样喜好惹事生非的少年们,搅在了一起,着实打了几场架。
这些来自京都的少年,从小生长在太尉府中,接受了军人般的体能,和武道训练,又跟随陆恒,去了一趟首阳山,经功了挨苦忍饿的狩猎,被禁卫军士卒追的,近乎亡命般的逃亡,和在夜风中,明月下,亲手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送入地狱深渊的可怕经历,使这些少年觉得,他们比同龄人,有着更多值得炫耀的东西,因此在言谈举止间,常常对那些老宅的少年,显得不屑高傲。
这里可不是京都,更不是太尉府,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们还敢牛气哄哄?
不服便打服,拳头里面出真知。
冲突因此展开,一边占着人员精锐,懂得相互协同,另一边占着人多势众,地利优势明显,几场架打了下来,也算是各有胜负,如果不是顾虑戒律堂的弹压,恐怕都会到河坝上去。动刀动枪,发生大规模的械斗了。
此刻,刚刚回到老宅的广场上,就面对如此无理的挑衅,洛义的脸,登时涨了个通红。扬声道:“陆石武,你。。。。”
话一出口,忽然想到,有恒少爷在这里。哪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连忙用眼睛瞄了一眼,站在上首位置的陆恒,忍了一口气,又退了回去。
陆恒缓缓转身,只见在身左十多步远处,站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精壮少年,梳着牛心髻,穿着精麻葛衣,腰带系得很宽松。**着厚实的胸膛,豹眉环眼,一脸挑衅地神情,更随着他话语的说出,从广场上的多个方向,一些三三两两,斜着嘴角,横着走路的少年,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这些少年的手上,都拿着鸭蛋粗细的竹棒,咬牙切齿地展示着凶狠,看样子,颇有预谋。
陆青眉头一皱,便要开口说话,却见陆恒踏前一步,把他的视线和话语同时给挡了回去。
随着陆恒踏前的这一步,其他的人,都下意识地站到了陆恒的身后,其中包括尉迟疾,整个队列,竟在瞬间,形成锋矢般的阵形,流露出咄咄逼人的强横气势,让那些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无良少年,猛地停下逼进的脚步,眼神就如被风吹动的蜡烛火焰,忽明忽灭之间,闪动着犹豫。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在了陆恒的身上。
宽大的广场,流动的微风,把陆恒的发丝轻轻拂动,阳光斜斜的照射而下,陆恒的容颜在半明半暗之间,隐藏在暗影中的伤疤,就如张牙舞爪的恶魔,露出狰狞笑意。
陆恒的双眸,冷的象块冰,锁定在那精壮少年的脸上:“陆石武是么?莫非你想死?”
低沉的语音,有着金石般的穿透力,而如实质的杀戮气息,通过冷冰的眼神,再清楚不过的表达了出来,陆石武在那一瞬间,毛骨悚然。
他觉得自己忽然看到了,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杀神。
他觉得浑身发冷,就如一桶冰水从头淋下。
“啊!”
感觉很短暂,但正因为短暂,所有的反应却是下意识的,等陆石武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向后退了一大步,从同伴的眼中,他更看见了自己脸色的苍白。
这种畏惧的感觉,对于向来桀骜斗狠的陆石武而言,还从来没有过。
但有着这样锋锐,和充满危险气息眼神的人,是绝对不好惹的,打了这么多年的架,这点眼力陆石武还有,但,以自己的尊贵身份,对方竟敢威胁杀死自己?这,这也太过人了吧。
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恐吓!而因为对方的一句虚言恐吓,自己当众后退,这可是太失颜面了,以后还如何统率他人?一定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惊魂甫定后,便是滔天的怒火,陆石武把牙一咬,心一横,决定招呼身周的同伴,不管三七二十一,利用人数和武器上的优势,一起冲上去围殴。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长笑声传来,只见一个青冠玄衣的老者,白面长须,在众人的拥簇下,气派极大的走了过来,远远的,便能听见他热情无比的招呼声:“是恒少爷来了吧,老夫等的可是很辛苦呢。”
这名老者,陆石武却是认得,乃是长宇门的执事明晖公,因为曾经做过朝庭的侍郎中正,平日是最是恃才傲物,这少年究竟是何身份,竟然让八大执事之一的明晖公亲自出迎?
陆石武现在是既气愤,又奇怪,他气愤的是,因为明晖公的出现,他的围殴计划明显破产,失去的面子一时半会恐怕是找不回来了,而奇怪的是,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恒少爷?陆恒?莫非这少年就是陆恒?!那个大齐帝国第一血案的凶手???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个陆恒!?是那个连禁卫军都没敢杀死的陆恒?!那么,刚才的那句威胁要杀死自己的话语,便没有半分的虚假。
此刻,再回想起刚才所看到的眼神,竟是越想越觉得后怕,一种到老虎嘴边去拔胡子明悟,让陆石武几乎崩溃,冷汗不能抑制的从身上流淌而下,这时候他才发现。陆恒正在和明晖公谈笑,连眼角都不曾扫过来。
撤退!撤退!悄悄的撤退!
这种不被人注意的感觉,真好!!!!
从那个下午开始,所有老宅的好事少年,都面色惊恐,口口相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杀人魔王陆恒回来了。
当晚的接风宴。可比在官亭‘品味轩’中,摆的按风宴大而排场的多,宽敞豪华的大厅,布满了纯银制地花枝烛台。把大厅照耀得亮如白昼,三名正副执事,再加上陆恒和陆展,五个人以主客对席的方式团团而座,更显出气氛的和谐热闹。
侍女们就如纷飞的蝴蝶,上着各种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陆恒出身太尉府,锦衣玉食,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了,但有些菜肴的精美和制作的复杂,还是让他瞠目不知所以,其中的奢侈,竟然是他也不敢想象的。
这一顿饭,所用花费,怕是一些市井小民,一辈子也挣不到的数目。
“当年老夫,在朝堂之上,任职侍郎中正,后被御史大夫参了一本,说老夫贪污受贿,这根本就是天大的冤枉啊!老夫这样清正廉明的人,怎么会贪污受贿呢?只有这上结官员,把随身携带之物,遗落在老夫的府中,老夫暂时代为保管而已。”
“老夫被捉拿入狱后,如果不是太尉大人求人托情,为老夫说了几句好话,恐怕今日,已经成为森森白骨了。”
明晖公感叹道:“救命之恩,老夫没齿难忘。今日贤余侄回到老宅,就当是回到自己家中好了,有什么需要用度,只管向老夫提出。”
“是啊,是啊。”
另一名副执事陆子建也接话说道:“元达公乃是我管仰望才能得见的家老,不知何时能够回到老宅,让我等接受教谕,恒少爷今日回来,我等是绝对不敢轻忽的。”
“父亲大人一时脱不开身,其实在他的心中,也很想念族中的一草一木,所以才会派我回来,更希望我能得到鹰扬堂堂主之位,为长宇门的荣耀添砖加瓦。”
这帮老狐狸,说话拐弯抹角,没有一句实在的东西,特别是坐在边上的陆展,明明跟自己是竞争对手,也笑着个脸,不紧不慢的样子,好象是用胜券在握一般,让陆恒心中极为不爽。
陆恒举杯为礼:“这次回来参加竞选,还希望各位叔叔、兄长们多多帮衬。”
“是啊,是啊,恒少爷听从太尉大人的命令,回长宇门发展,那是给长宇门的面子,大家如何能不帮衬呢。”陆青举杯应和,小边鼓敲得嘭嘭响。
场面多少有些冷场,方面大耳的陆展怎么也想不到,陆恒竟然会在接风宴上,变迫不及待的提出竞选的问题,在这种连络感情的场所,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很难让人拒绝的,而一旦应允,自己这个竞争者,就等于是被否决了,这个陆恒,实在是卑鄙、太无耻了。
这时候,是必须挺身而出了。
陆展先举杯为贺,风度极佳:“恒少爷回来参加竞选,那的确是我们长宇门的荣幸,不知恒少爷对于鹰扬堂堂主一职,有什么切实可行的计划,要知道,如果这次竞选再失败,明晖公恐怕就不能再担任执事一职了。”
“恒少爷你可知道,当年令兄陆雄、陆杰竞选的失败使我们长宇门的发展停滞十年,两届执事被迫下台,所以这次,万万不能轻忽大意。”
“陆展,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还在意这执事一职不成?!”明晖公嗔目怒喝:“为了报答元达公当年的救命之恩,老夫便是拼着性命,粉身碎骨,也要帮助恒少爷的。。。。”
“但是。。。。。”
。。。但是,果然是但是。。。。。陆恒在心中冷笑,老狐狸!说的比唱的好听。
“。。。。但是,如果这次竞选再失败,长宇门的子弟们就要受苦了,老夫真的,真的不忍心啊。”
明晖公一脸忧国忧民的感伤:“所以,恒少爷,你能不能把你的计划稍稍透露一点点呢,也让在座的各位心中,有个实底。”
第67章 陆展的气魄
这时候,陆恒到也不着急了,一脸明知故问的虚假笑容:“我怎么听说,奉元兄也打算参加竞选,不知有没有这回事啊?”
一定是陆青那家伙说的,真是一条忠实的走狗啊。
陆展恨恨不已,他知道,这时候可是万万不能退缩,因为三个执事都在酒席上呢,这时候说软话、退缩,就等于放弃,当下应道:“我年纪大了,久历商海,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参加这种年轻人之间的竞选,只是。。。。。”
陆展的脸上,露出和明晖公如出一辙的忧国忧民的神色:“。。。。。只是我长宇门二十多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当选鹰扬堂的堂主职位,门内积弱已久,我实在是希望自己,能够略尽薄力,为长宇门的各系子弟,增加财富,恒少爷你少年英发,机会有的是,将来大展鸿图,指日可待。”
咦,这个陆展不简单啊!
。。。。年纪大了,久历商海。。。分明是夸耀自己行商的经验丰富,非毛燥的年轻人所能比拟,又说自己。。少年英发,机会有的是,将来大展鸿图,指日可待。。意思更加明显,你的前途是大大的,这次,就不要和我抢饭碗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番话着实有水平呢。
陆恒当下做请教状,谦虚的问道:“那么,奉元兄,如果你当选,又打算在这一年里,采取什么方法,击败其他各脉的对手呢?”
按道理,这种商业秘密,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地。但陆恒的口气咄咄逼人,如果自己不说出来,陆恒也可以不说,比起人气支持,自己还真不一定是陆恒的对手,当下,陆展捋着短须,做沉吟状,眼睛向两旁肃立的侍女们瞄来瞄去。
坐在主席位上的明晖公,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挥手,让那些侍女们退下,他和两个副执事心中都明白,长宇门内部参赛人员的竞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序幕。
看着侍女们都走了下去,三大执事竖耳倾听。唯有陆恒,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玩弄手中的酒杯。
陆展知道,这一刻。他不能再韬光养晦了,已到动真本事的时候:“我们江北陆氏老一辈的人,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规矩,用一年的时间,来决出鹰扬堂堂主的人选,要知道,一年的时间,是何等的短暂,对于大宗进出货的商家来说,为了使利益达到最大化,还不够布局,铺线的,而且只给一万两三银,如果真的要做大买卖,这点数目,根本就周转筹措不开。”
这番话,到也是言之有物,就是陆恒,也不由停止手中酒杯的转动,脸上露出专心倾听的神色。
“一年之内,要以一万两本银,获得最厚的利润,把其他几脉的对手击败,这,何其难也,要知道,其他几脉的对手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地人脉和店铺布局,都要比我们长宇门大,所以,绝对不能走薄利稳妥的生意路线,只能做投机走私的生意,利用巨额差价,产生的暴利,而在竞选中获胜。”
说到这里,陆展多少有些卖弄了,他就是要让陆恒明白,一个成功的商人,不是仗着关系,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投机走私的生意,最主要就是,稳、准、狠,一环扣一环的稳,不能有一步走错,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第二,眼光要准,因为投机走私,利润太过丰厚,最容易引起跟风,而一旦形成跟风,利益地最大化就不再存在了,最后是狠,出手要狠,把手中的赌注全部押上,要么赚个盆满钵满,要么赔个一干二净,这不但是做生意,更是在赌胆量。”
在收集的资料中,陆展的经商手法,不是稳重可靠类型的么,这番言论,跟稳重可靠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这样的说法,到是很对陆恒的胃口。
“老一辈的陆氏长者,在最开始设立这个竞选制度的时候,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一年中,各脉参赛的弟子,空间能赚了多少钱,因为赚钱的多少,只是参考的一个数据,真正在意的,是参赛弟子的眼光,是否达到了稳、准、狠的精义!是否是可造之材!”
“而升任鹰扬堂堂主后,就有了五年的时间,所能支配的人员和资金,也都要雄厚的多,那时候,就可以做一些大生意、大买卖了,考较的便是身为堂主者,是否有出众的组织能力,和而已能力,是否能够担当家族更重要的责任。”
“这番良苦用心,随着家族的发展壮大,随着各脉参赛选手,越来越多样化生意手法的产生,渐渐的不被看重,现在大家比拼的就是,在这一年中,谁挣的钱多,谁钱多,谁就是胜利者。”
烛光照在陆展的脸上,可以看见他深深的叹息:“比谁挣的钱多,公平是公平了,但,和老一辈的深刻用意相比,已是南辕北辙,着实可叹。”
这番话大有见地,虽然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早有人悟出,但是,很少有人象陆展说得这样条理分明。
明晖公和其他两名执事频频颔首,而陆恒则对陆展在一年中所打算实话的商业计划,越发感举来。
“在大齐帝国,因为投机生意的巨大利益,一些好的项目,基本上都被各大家族掌控,就算能够插足其中,分得一杯羹,所获利益也极其有限,唯有一项生意,现在可以一试。”
陆展故作神密的看了看四周,见大家都被他的话语吸引,耳朵竖得跑兔子似的长,便压低嗓音,说道:“那就是,走私药材!”
陆恒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堂兄,还真有大商贾的气度和深沉呢。
“天下的药材,十之七八出自蜀地,而蜀地之险峻,难与上青天,不但山路多崎岖,水路多险滩,盗匪更是多如牛毛,所以各大家族均没有把自己的势力范围,向蜀地发展,使蜀地的药材只能小批量的运出,两地之间的价钱差异,更能达到三、四倍之多,这,便是暴利啊!”
明晖公紧锁眉头,这一刻,刚才脸上虚伪、世故的表情完全不见,有的只是商人的精明:“走私药材的暴利,所有人都知道,但,你打算如何把药材运出来呢?”
这可能涉及到计划的最核心机密了,陆展微一沉吟后,决定还是说出来,因为如果不说出来,整个计划便如空中楼阁一般,根本不能让众人信服。
“小侄已经派人,和蜀东最大的盗贼头子,张巴子接触过了,答应利益两家均分,由张巴子负责采购运输,咱们陆氏负责转运销售,官面上的事,也由咱们陆氏出面打理,初步已经定下,采取水道运输,虽然有船翻之祸,但来去快捷,方便资金周转。。。。”
“其实,小侄在多年前,就开始为今日的竞选布局了,和张巴子就有了商业接触,在一开始时,大家都不是很信任,但随着交往的增多,关系却越来越密切了,相互做过的生意有三十多宗,到也没有出过一次差错,这次为了保证合作的顺利,双方还说好,相互派遣人质和联络人员,小侄准备让自己的二儿子为人质。”
陆展胸中成竹的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扣去损耗和利益分配,小侄可以保证,一年之后,至少可得十万两纯银。”
明晖公和两大执事,一时间都面沉似水,做出一副沉思状。
张巴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人物,听说手下盗匪有两千人之多,当年蜀州牧上交给朝庭的税款,他都敢派人劫持,仗着山商林密,官兵都奈何他不得,和这样的人做生意,无疑是与虎谋皮,如果他翻脸不认人可怎么办?
怎么也料想不到,老成持重的陆展,竟然会想出了这样一个激进冒险的主意,不过,如果能够成功,所获利益也是惊人的啊,很有可能在竞选中,独占鳌头,顺利的当选鹰扬堂的堂主呢。
这个险究竟是冒?还是不冒?三个人把目光对准了陆恒,想听听陆否是否有更高明的主意。
而陆展望向陆恒的神情,虽然带着谦逊的微笑,但更有示威的成份。
“佩服!佩服!!”
陆恒的这两声称赞很是真诚,但在真诚中,陆恒也玩了一次转折:“但是。。。。。”
“。。。。但是,胆子还是太小了,所获得的利润也太少了,风险和利益不成比例。”
什么?胆子太小?都跟盗贼头子联手了,胆子还小?利润太少?一年是十倍的利润,这要是还少,就算是这世上最成功的商贾,恐怕也会产生,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