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的脸上沾满了泥土,看不清容貌,但给人的感觉却象是,面对一只张开獠牙的猛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双方对视着,渐渐的有了一种紧张而微妙的氛围,忽然,陆恒和那少年同时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是干什么的?”
“你是偷猎的吧?”
仿佛商量好似的,这三句话竟是异口同声的问出,和丝和拍,两人面面相窥,不由同时微笑,敌意登时大减,那少年收弓走了过来,笑道:“你们吓了我一跳呢。”
这少年笑起来,有着一种天真纯朴、全无心机的意味,他打量着陆恒,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问道:“我躲藏起来的时候,就是野兽从我身边走过,也不一定能够发现呢,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陆恒想了想,回答道:“我凭借的是感觉。”
“感觉?”
这对那少年而言,可是一个新名词,他一脸不解的看着陆恒,陆恒脸上的神情,又让他明白,陆恒并不是在敷衍自己,他摇了摇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自己却不明白,其实,站在陆恒身旁的骆义也是同样茫然,他跟着陆恒是一起来的,可是刚才,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恒少爷可不是一般的人啊!
这是骆义在心中,自己给自己寻找到的解释。
感觉这东西,又岂是能够说得清楚的,虽然真实的存在,但陆恒自己也解释不出来呢,他把话题插了开去,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向这边走过来的呢?”
“我是听出来的。”那少年得意扬扬的笑道:“我还听见马蹄声了,你们应该有不少人吧,你们胆子真是太大了,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偷猎,一定收获不少吧。”
“对了,我叫张锐。”那少年自我介绍道:“我是天下最好的猎人。”
“你就吹牛吧你就!”骆义忍不住讥讽道,最好的?除了恒少爷,骆义觉得自己也很优秀呢。
“什么?你说我吹牛?我们村中那么多猎户,却没有一个人打得猎物比我更多,比我更强。”
张锐仿佛受了多大侮辱似的,脸红脖子粗的怒叫道:“那咱们一起打猎,比一比,看谁打的猎物多,如果我输了,我就给你一张,没有丝毫破损的虎皮,如果你输了、、、、、、”
张锐打量着骆义,他的目光渐渐被骆义手上拿着的那张强弓,给吸引住了,要知道,大齐帝国的各类兵器,都是由兵马司负责采购、监制的,一些强弓弩箭,都属于管制产品,民间并不容易看见,而兵马司则是向江北陆氏门阀下订单,因为陆氏门阀便是以盐铁起家,有百年历史,制造出来的兵器最是精良。
这次陆恒领着众少年出来打猎,虽然携带的只是府中一般的弓刀,但在张锐这样的市井小民眼中,那弓刀已堪称难得一见的精品了。
向张锐这样的民间猎人,以硬木为弓身,兽筋为弦,削竹为箭,并且需要时时脱弦熏烤,以免失去弹性,而陆恒所带的强弓,则是内衫精钢,铁胎为体,级别乃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而一个好的猎人,手中的弓矢,便是自己的第二生命。
“如果你输了,便把这张弓输给我吧。”张锐越看骆义手中的强弓越是喜欢,很有些看在眼里便拔不出来的意思:“要么,我给你两张,不,三张虎皮,换你这张强弓如何?”
看着这少年全无机心,天真浪漫的样子,陆恒不由笑了,说道:“其实这张弓就是送给你都无妨,只是,我们现在被禁卫军追捕,手上的兵器有限、、、、、、、”
张锐听到陆恒说,肯把那张强弓送给自己,登时便兴奋起来,说道:“被禁卫军追捕?这好办啊,我可以帮你们逃跑啊,我来这里偷猎,哪年不被禁卫军追上几回,可是他们从来都不能捉住我,我来带你们逃,那些禁卫军,便只有吃屁的份了、、、、、、”
他瞅着那张强弓,神情直似恨不能一把夺将过来,却听骆义冷声道:“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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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起发现,他所追踪的这些少年,仿佛忽然间换了一群人似的,不但隐藏踪迹的手段,变得奇妙多诡,不易察觉了,而且地形也似乎猛然间熟悉了许多,竟然找到了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小路,把他领导的追踪部队远远抛开,最最让人感到气愤和不能接受的是,这些少年以前只会快速逃跑,连吃饭都不敢下马,但现在呢,竟然在路上挖有陷马坑、捕兽套一类的物事,不少禁卫军士因此中招受伤,使他们追击的行动速度大大降低了下来。
马文起觉得,定是有接应的人和这帮少年汇合了,或者,他们的对伍中,多了一个藏踪匿迹的老手,他忽然发现,对于追捕这帮胆大包天的少年,这个看似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任务,不是那样有把握完成了。
“你们都是笨蛋、饭桶啊,五十多名代表皇家威严,自称精锐的禁卫军士卒,竟然连几个少年都奈何不得,如果国家靠你们来打仗,还不早就亡国了、、、、、、”
“想不到朝庭竟然养了你们这样一群废物,我便要去告诉圣上,告诉尉迟大统领,好好的整治整治你们,你们是禁卫军的耻辱、、、、、、”
玉琉公主容颜冰寒的站在中间的空地上,提着马鞭,对着树木草丛“呼呼”乱打,打的树皮崩飞,花草狼籍,她的那袭月白色的劲装,此刻也布满了尘土和草汁的青绛色,不过,她精灵般秀美的容颜,却仍然有着不染一尘的亮丽明艳。
丫环兰儿,和那些禁卫军士卒,都下意识的低着头,躲闪着玉琉公主的瞪视,一个个看上去,就象得了瘟疫的家畜,没有丝毫的精气神。
昨天有一名校尉就因为碍了玉琉公主的眼,挨了好一顿的鞭子抽呢,数日的搜索不得,已经使这位天仙般的公主,变成了魔女罗刹,每日说出的话,都等于指着鼻尖在骂人呢。
虽然玉琉公主骂人的声音很好听,骂人的样子更是甜美可爱,但,做为被骂者,也是有自尊的啊。
“公主,这些少年逃离的方向,是朝着落星坡去的,那么,他们今天晚上便只能在这里宿营。”
马文起脸色慎重的举着一幅,用衣襟画就的地图,向玉琉公主解释道:“今天夜深之后,我们来一个大偷袭,定能把他们全部抓获。”
“这话,我可都听你说了好几次了。”玉琉公主冰寒的容颜,流露出浓浓的讥讽,眉宇间,更是呼之欲出的置疑。
有时候,这种秀美无俦神情下的置疑,比刀剑更具有杀伤力。
“这次绝对不会再失手了,我敢立军令状。”
马文起脸红脖子粗,信誓旦旦,他对所有的禁卫军士卒们喊叫道:“今晚的偷袭,把马蹄都给我用厚布裹上,辔子也给我束紧了,每个人都要叼着树枝,不许发出丝毫的声响,违令者军法从事。”
他神色狰狞:“我要把这些可恶的家伙扒皮、抽筋、剁骨、、、、、、”
此刻,在他心目中,这些被他追捕的少年,已不再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了,而被他当成了这世上最可恨的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