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成份?”
这话,到让景宗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拖长了声音问道:“你是说,这份军情密折是假的?”
说实话,景宗皇帝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这份密折是假的。
“朝廷的军情密折,消息来源,自成体系,是要经过严格求证、审查之后,才能上达天听,呈报到陛下你的面前,而且,密折中所写的总要消息,迟早都会传到京都,料想那些负责的上禀军情的主官,在这方面到是不敢隐瞒,否则,他们有几颗脑袋够砍?!”
张琦分析道:“但,陛下,你注意到没有,在这份军情密折上,却又有一个极大地破绽,那就是,征北将军李寿,究竟是如何出现在饮马潭的?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饮马潭呢?难道他会飞?这也太难以置信了,臣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呢?”
“所以,臣以为,这份军情密折,还是太过疏简了,应该按下缓议,待征北将军李寿和梁王李伦,正式上奏的军报来到之后,再相互对照、印证,根据具体的情况,招集众臣,商议出一个稳妥的对应之策。”
张琦的这番话,从道理上来讲,四平八稳,老成持重,无论从任何方向来看,都挑不出丝毫毛病,但景宗皇帝在沉吟半晌后,却忽然冷笑起来:“张琦。无论李寿那个奸恶之徒,是如何出现在饮马潭地,现在都变改不了,李寿已掌握兵权,要割据西北的这个事实,对不对?”
张琦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时看上去日渐昏聩、丢三忘四、借钱不还的景宗皇帝,竟然能一针见血的便指出了整个事情的关键,实在是天大的意外啊,当下喃喃地道:“这个、、、、、、陛下明鉴万里。”
“明鉴万里?!哼,朕就不信你张琦看不出来这一点来,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朕按下缓议?你安的是什么心?你应该知道啊,当正式军报上奏道朝廷之时,那些门阀豪族因为庞建之死。能放过朕么?而朕现在,又无法处罚李寿,怎么办?朕能怎么办?!”
景宗皇帝悲愤的叫喊道:“朕退一步。别人便逼一步。朕现在已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为了李氏皇朝的万代基业,朕唯有选择皇族势力,而跟门阀豪族做个你死我活的了断,这其中,难道还有可以缓和的余地么?”
景宗皇帝一步步向张琦逼去,下垂的老脸,流露出来的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狞厉:“你是不是打算当墙上草,任凭朕和门阀豪族斗个你死我活。而手持军权、观风望色、两不得罪?!你以为朕不知道么?你有一个外号,叫‘玉石蛋儿’,永远滑不溜手,永远不会倒下,永远站在利益地一方,从而保全荣华富贵。”
这番言语,句句都是诛心之言,张琦腿一软,已跪倒在地,脸变得几无人色,喊叫道:“陛下!陛下!臣、臣绝无此意啊!”
景宗皇帝恨恨不已的盯视着,跪伏在脚下簌簌而抖的张琦,既气愤又伤心。
景宗皇帝自己也知道,他手下地大臣,有不少人是心怀二志地,更存在着观望地念头,主要是因为这些人,害怕成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更因为他这个皇帝,曾经很不名誉的,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了忠心臣子的性命。
也就是说,这些臣子,虽然平时看上去是一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其实在内心深处,根本就不信任他这个皇帝。
但张琦你不应该啊,自己对张琦平日里恩重如山,推衣解食,还委以重任,视为心腹,让他掌管朝廷大部分的军权,想不到,人心啊、、、、、、、、
以前,怎么就没有看透这个混账东西呢?!
在这瞬间,有拔剑砍人的冲动。
景宗皇帝觉得眼中金星乱冒,气吁塞胸,心跳如鼓,身子一晃,险些没有摔倒在地,他指着张琦冷声道:“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将你赐死,再诛你九族?!”
“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啊!天大地冤枉啊!”
张琦磕头不已,“嘭嘭”有声,顷刻间,额头已是一片青紫,虽然在惶恐之中,但张琦心中明白,这一刻,可是万万不能嘴软心虚的,否则,那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呢。
“臣之所以认为应该缓议,主要是因为此时事态不明,贸然决断,很有可能会陷入更大的困境之中,应该慎重行事,臣,是绝无二心的啊!那些污蔑之词,更请陛下不要相信!”张琦仰天泣号:“臣之忠心,可鉴日月,昭昭乾坤,朗朗八荒,臣之碧血、、、、、”
“够啦!”
景宗皇帝不耐烦的打断了张琦的告白,他盯着张琦的脸,淡淡的道:“既然你把你自己,说成是天下第一##的大忠臣,那么,朕就要看你的行动了、、、、”
景宗皇帝压低嗓音,杀气腾腾的到:“朕命令你,在三日之内,把原先驻扎在,函谷、依阙、广成、孟津四关的南方军旅,回调到京城四门,随时听候朕的差遣。”
“臣,领旨!”
张琦看着神色接近疯狂的景宗皇帝,心中叫苦不已,他明白,景宗皇帝这是准备跟京都门阀豪族撕破脸,而大开杀戒呢。
但,就算是把京都的门阀豪族杀光了,难道还能把天下的门阀豪族都杀光不成?到时,天下非大乱不可。而自己,更有可能成为替罪羔羊。
从窗棂透射进来地灿烂阳光,撒照在张琦的身上,但张琦感觉到的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寒冷和黑暗。
从议事的武英殿中回到内宫,已是天色渐黑。华灯初上之时,一盏盏大红宫灯依次点燃,高悬在回廊、飞檐之上,寒波映影,墨竹婆娑,风中涌动着淡淡花香。
景宗皇帝边走边想着心事,全然没有注意身周的景物。
想起张琦,景宗皇帝仍然觉得恨恨不已,小人!这是一个隐藏极深地小人!极不可靠!以为朕是可欺之主呢,今日,才算看出他的本来目的,只是现在,还要利用他。将来找到合适人选。第一件事便是撤了他的军权。打入死牢,让他生不如死。
想起张琦,便又想到了太尉陆平,想到了太尉陆平那张始终都保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脸,景宗皇帝便觉得一股邪火涌上心头,满嘴都是苦涩味。这次征伐匈奴的军事计划,是你陆平一手制定的,你难道就没有预料到今日的后果?哼!三日之后,朕第一个要杀的门阀中人,便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
想到了太尉陆平,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李寿,朕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株连九族、、、、不行,李寿这个奸贼,也是太祖之子,九族之中也有朕,难道朕还要把自己斩了不成?
有苦说不出,有火泄不掉,这样地痛楚最是伤人。
景宗皇帝气喘吁吁,步履却是越走越快,好像是要去找人拼命一般,完全不像是一名已经五十多岁的老者,负责提灯笼照路的内侍,一边小跑跟随,一边在心中叫苦不迭。
转过了一扇月洞门,又过了一条绿柳长垂地斜坡,在假山花草掩映之间,是一座燃着辉煌灯火,仿佛天上宫阙般地精致楼阁。
咦,这不是雨花阁么?朕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景宗皇帝猛然清醒了过来。
在雨花阁中居住地嫔妃,便是景宗皇帝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长宠不衰的王美人,也是洛王李安的生母。
一个舞姬出身的女子,一朝选在君王侧,竟能够得宠二十多年,那份绝代风华,早已成了大齐帝国的传说。
在庞皇后死后,景宗皇帝曾经打算,立王美人为后,使洛王李安自然而然的占据太子的名份,将来能顺利继承自己的皇位,但后来因为一连串的意外,再加上门阀豪族的坚决反对,这件事情便一直搁置不议了。
此刻,站立在黑夜的暗影之中,看着身前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但不知为什么,同时又感到了说不出来的陌生。
在李寿的背后,都是一些什么人?除了那些皇族中的大佬,有没有王美人和洛王李安的身影?
洛王李安今年才十六岁,并不知晓什么事情,但,王美人可就不一样了,久居皇宫内院的王美人,应该清楚的知道,如果洛王李安不能继承皇位,她和洛王李安将来都难逃被新皇赐死的命运。
皇位的争夺,从来就是这样残酷的事情。
是了!一定是这样了!
一定是王美人见自己这个皇帝,迟迟不能定下她的皇后之位,和洛王李安的太子名份,担心日久生变,于是,阴谋联结皇族大佬、李寿等人,玩出了这么一手逼宫的把戏,迫使自己跟门阀豪族们彻底决裂、、、、、
好狠毒的心肠!好深沉的心机啊!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心气秉性万分了解,是绝对不可能设计出如此阴险的计策——贱人!
就在这时,身前的雨花阁门扉开启,四五名宫女拥着一名仙子般的美女,蹁跹袅娜的行来,看见景宗皇帝后,那美女极其欢喜的蹲伏施礼道:“臣妾接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