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过宫殿中又高又宽阔的大道,数公尺上方亮晃晃的灯光把走道映照得如同白昼,转没两个弯,已经过了数百公尺,这才走到了一间颇大的厅房中。
偌大的房间,四面摆放着李鸿从未见过的东西,有金属的,有玻璃的,窗户又彷佛是看不穿的镜面,黑黑地映照着厅中人的轮廓。
厅房当中,有个宽达三公尺的大桌,上面有个长方形的直立薄板,薄板对面,这时正坐着一位微有些苍老的女子。
这人就是团长?看起来年纪不小,少说也有百岁出头,若这儿也是以功力论阶级,这女人练功的速度,在这儿可能算不上快。
李鸿目光转过去,年长女子的目光自然也对了过来,她一面站起,一面有些说异地说:“西云,这位先生是谁?”“这位是李先生。”
铁门西云彷佛与朋友在说话一般,并没有刻意恭敬,他转回头来对李鸿说:“这是内务团萼团长。”
恶团长?李鸿愣了愣,且不管是哪个字,依样画葫芦的点头说:“恶团长。”
“我是铁门萼,花萼的萼。”
团长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李先生此来,有何见教?“原来是花萼的萼。
李鸿愣了愣才要说话,突然桌面响起一串铃声清响,铁云萼已经先一步说:“李先生请稍候。”
一面坐回了桌前,手一按,一排按键突然从桌面浮现,铁云萼霹哩啪啦的打了一串,皱眉看了看之后,又是一阵霹哩啪啦,手一伸,桌面上一个类似装饰物的小塔突然被她拉到嘴边,她沉声说:“各管区令,皇都有急讯通报,请于闲暇时查阅。”
说完这串话,铁门萼才再度站起身来,向着李鸿微笑说:“不好意思,李先生请说。”
李鸿可是有些心惊,莫非皇都已经发现自己脱逃?那自己跑来这儿,可是自投罗网;可是看铁门萼的表情,似乎又不像这类的事故……李鸿本来就属于不大懂得紧张的那一型,想了想,认定与自己无关,依然大着胆子说:“听这位说,这儿有标示世界各陆块位置的地图?”李鸿还是说不习惯地球仪。
“尊团长。”
铁门西云这时岔出一句话:“皇都急讯,没什么重要事吧?”“没什么。”
铁门萼“笑说:”上次下达擒杀令的事你可记得?““跟那个有关?”铁门西云摇头一笑说:“那就不急了,皇都也真是小题大作,不过两个东陲的小人物……”“所以先解决李先生的事吧。”
铁门萼转过头说:“李先生,你说的想必是地球仪,参阅自然可以,不过必须先登记自己的身分与隶属军团,明天一早,我会派人领你参观。”
这么麻烦?想起刚刚那“无侍者旅社”的事情,李鸿不禁大皱眉头。
不过这时他对刚刚铁门西云所说的话,却是更有兴趣了,什么东陲的两个小人物?但他又不知该如何发问,只好说:“一定要明天吗?”铁门萼的笑容敛起三分说:“我们这儿规定,如果您是各军团长,或者次级干部,是可以以特案方式呈报……”自己当然不是,连军团的边都模不上,李鸿顿了顿才说:“我明白了。”
“那就请李先生填个资料吧。”
铁门萼横了铁门西云一眼说:“西云特意带你来,我就破个例吧,否则一般说来,都是白天才处理这些外务的,何况今天又是周末。”
铁门西云下垂的嘴角往上翘了些,看起来似乎算是个微笑,只听他说:“那是我的错了,实在记不清这些规矩。”
他的长相,笑起来实在不见得多开心,还是满脸愁苦。
“我也知道。”
铁门萼摇头苦笑说:“不过李先生既然来了,总不能让他空手而归,我们开始吧。”
她又坐回座椅,在那些键盘上敲了几个键,一面皱眉说:“这些事好久没自己做了,有些忘了……啊,是这样,原来选项藏在这里……李先生,大名?”李鸿听得迷迷糊糊,被铁门萼这么突然一问,很自然就说:“李鸿。”
话一出口,李鸿就后悔了,这岂不是等人抓?自己该取个其他名字的。
“宏扬的宏,还是鸿图大展的鸿?”铁门萼一皱眉问。
“江边一只鸟。”
李鸿直率地说。
他可不知道“鸿图大展”是啥东西。
不过李鸿这话一说,铁门萼与铁门西云的表情都颇有些怪异,对于李鸿这么说明,似乎颇不习惯,铁门萼愣了半晌,才接着说:“来自哪个军团?”“方军团,十三少方才得手下。”
李鸿知道的军团只有方、莱、曹三个,其中最熟悉的自然是莱家军,不过他也早已知道,在贺如半岛之外没有人把莱家军当一回事,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方家来胡诌。
“方军团?”铁门萼一愣说:“阿帕腊山脉以东的方军团?李先生来的地方可真远。”
“是啊。”
李鸿这可一点也不惭愧,点头说:“十分远。”
“可真有一段路啊。”
铁门西云也露出意外的神色说:“李先生怎么万里迢迢的跑来西大陆?”看他的目光,似乎起了很大的兴趣。
这话很难回答,李鸿呆了杲才说:“告假出来游览。”
他一说完,一面暗骂自己没用,怎么也不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原来如此。”
没想到铁门西云却是恍然大悟地说:“没想到方军团进步得这么怏,我们的定期休假,还是几年前才开始的呢,看来大家的传言都错了。”
还蒙对了?李鸿正不知下一句话该怎么说的时候,还好铁门萼一面敲击着键盘,一面摇头说:“那输入这个资料也没什么用了,整个北大陆东西两块,就是内海以北的棱冰军团以及阿帕腊山以东的方军团未建档。”
那真是太好了!还好没选曹家来骗,李鸿正高兴的时候,却听铁门萼接着说:“李先生今年贵庚?”这跟地球仪有什么关系?李鸿愕然说:“二十七。”
“直属主管是十三少方才得……嗯,方家军可有军团编号?居住地址?已婚未婚……”没想到铁门萼又是一连串的问题问了下来,还拿着个小东西对准着李鸿,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李鸿又不能像在那怪旅社时一般转身就走,那时大不了露宿街头,现在跑了可就看不到地图了,只好努力编谎话,这可差点要他的命了,也许李鸿一辈子说的谎,也没有今天一晚多。
好不容易终于听到铁门萼说了声:“这样可以了。”
脸色逐渐发白的李鸿才大大地喘一口气,不过他又有新的问题得担心了,对方不会再问一次吧?自己胡诌的东西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还好铁门萼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她微微一笑说:“第一次比较麻烦,不过现在资料已经建档,以后只要报出大名以及军团编号就可以了。”
“多谢。”
李鸿已经非常想逃离这个地方。
“咦……”铁门萼突然望着铁门西云说:“西云还没走?”看来她刚刚敲击键盘,十分专心。
“想与李先生聊聊。”
铁门西云点头说:“不知西云可有这个荣幸?”“这……当然。”
没看到地图前,李鸿纵然看对方不顺眼,也不敢发作。
“那李先生的住所就由你安排了。”
铁门萼似乎是乐得轻松。
“交给我。”
铁门西云向李鸿一引说:“我们走吧。”
这个一脸愁苦相貌的家伙想与自己聊什么?若有人找他打架,李鸿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但找自己聊天可是向少听闻,李鸿心中狐疑,却又不能不去,只好闷着满肚子疑问,随着铁门西云,向着宫殿外飞去。
“呜啊……”一声惨叫,从空中一个年轻胖子的口中传出:“纽熬港这么大啊?”“你们不知道吗?”他身旁另一个满脸正气的男子一笑说:“纽熬港可是美克湾第一大港,比耳母城不知道大了几倍。”
“果然名不虚传。”
在满脸正气男子的另一侧,是个浑身活力、眼睛不断四面打量的年轻人,他有些兴奋地说:“这么说,这里可能也有乐团会来表演了?”“你这个色胚!”胖子买了起来:“就会想这个!还敢看啊?”“死胖子。”
挨骂的年轻人瞪眼说:“那次是意外,而且当时你看的时候,不也是拍手叫好?”“问题是这儿这么大,我们怎么找绣蓉?”胖子哇哇叫说:“就算我们三个人分头找,十天半个月只怕也找不完全。”
这话说得先前那年轻人无言以对,他愣了半晌才说:“总该有办法的。”
“是啊。”
胖子哼哼说:“你不是练那怪功夫?看看你想不想得出办法。”
中央的男子立即好奇说:“练什么功夭?”“不能说。”
胖子没好气地说:“我们先下去吧。”
三人同时往下掠,直往下方那聚集超过百万人的港口城市飘了下去。
这三个年轻人,自然是从耳母城逃出的吴耀久、冯孟升与赵宽,三人当时飞上高空,却突然发觉空中气劲狂卷,难以容身,比起地面激烈多了,看来那四大高手越打越高,而且威胁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三人不敢再玩高速飞行,连忙改为低空飞掠。
虽然在这么庞大的气劲掩护下,实在不容易被察觉,但这些人都是怪物,也不见得保险,加上现在急飞过去天色也黑,还不如慢慢地飞。
既然放慢了速度,一路上,冯孟升恰得以有机会体悟“雪魂心法”中的轻功身法,他却是钻研,越觉得博大精深、妙用无穷,事实上,这么一晚,冯孟升悟出的不到十之三,但已经大有进步。
只不过这么一来,三人的速度是更慢了,赵宽与吴耀久两人不知何时开始扯了起来,看来倒是十分有话聊。
只一个晚上,两人间热络的程度,似乎大幅超越吴耀久与冯孟升一个多月所建立的交情。
冯孟升看在眼里,却是笑在心里,赵竟与人相熟的速度可是一等一的,不过等熟了之后,就会觉得总无法真的向赵宽发脾气,到那时,吴耀久这个“吴草包”可是当定了。
想到自己的绰号,冯孟升却又无奈起来,怎么样让赵宽别再这么叫?饶是冯孟升“神贷无遗”的功夫已经小有成就,还是想不出适当的办法。
这时天还未亮,不过纽熬港港口边,已经有些准备大清早出航的渔船正忙碌地收拾东西,只是后方的整个城市,依然陷在一片沉寂,似乎所有的居民都还在沉睡。
说老实话,冯孟升颇想与上次一样,从港口入城,然后找个地方喂饱赵宽,说不定又能看到什么刚入城的乐团,但是赵宽十分不善体人意,选择了纽熬港的东面旱道人口落下,另两人自然也只好跟着落下,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与三人飞行的高度较低有关,冯孟升也心里有数。
一落地,冯孟升还是忍不住说:“赵胖子,你不饿啊?”赵宽一愣,猛然大叫说:“啊呀,忙疯了,昨天居然忘了吃晚餐?”那时谁有心情吃晚餐?冯孟升哼了两声说:“现在还有在卖食物的,恐怕只有港口,要不要过去啊?”赵宽歪着头望着冯孟升片刻,突然嘻嘻一笑说:“你还不死心?还想看大腿?”这话一说,冯孟升的脸忍不住红了一红。
他连忙说:“你不吃就算了,什么看大腿?”“在说乐团啊?”吴耀久不甘寂寞地插嘴说:“这种大城市,固定在这儿表演的至少也有三、四个,何必去港口看?反而不容易看到。”
这话可把冯孟升说得两眼放光,他又不好直问,只好干咳了一声说:“原来如此……”一转眼,却见赵宽正瞅着自己瞧,冯孟升心虚之下,连忙转头,不敢与赵宽的目光对视。
“不说还好。”
赵宽却也没再提此事,转过头望着不远处一个山林说:“我们干脆去打个猎,烧烤如何?顺便省省钱。”
“也好啊,我还没机会真的在野外烤肉呢……”吴耀久对什么都有兴趣,立即附议说:“看看有没有野猪,四九战争之后,听说这种动物留下的比较多。”
“那太大只了啦。”
赵宽摇头说:“看看有没有獐子之类的。”
“等一等。”
冯孟升忍不住叫:“哪有人大清早吃烤肉的?能不能清淡点?”“我还不是为了省钱?”赵宽翻白眼说:“如果你确定以后不会再花钱去看那些大腿秀,我们就入城吃早餐。”
这个自然不敢保证……冯孟升既然说不出话来,只好乖乖随着兴高采烈的两人,向着不远处的密林奔去。
以三人现在的身手,很快就找了只体形比野猪小一号的猎物,赵宽随手一击,还不是手到擒来,虽然三个人谁也叫不出猎物的名字,还是高高兴兴地检柴觅薪,打算生一堆火来烤野味。
不过这时三人才发觉,大家身上都没有短刀之类的东西,那这死透了的例楣动物该怎么切割?三人愣了片刻,吴耀久首先说:“不然撕下四条腿来烤吧,赵胖子吃两条该够了。”
“不够他吃。”
十分了解赵宽的冯孟升立即摇头说:“我去弄枝尖锐的树干,运上内息,就该可以弄了。”
“等等。”
赵竟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说:“我来试试。”
试什么?两人的目光望向赵宽,只见赵宽四面张望片刻,又到处摸了摸,这才选了一大块石头,在手中搓揉起来。
“赵宽!”冯孟升叫了一声,目光往吴耀久转了转。
赵竟突然醒悟,连忙转过身,背对着吴耀久说:“你不能看,快转头!”为什么我不能看?吴耀久莫名其妙地说:“那是什么?”“不能问。”
赵宽哼哼说:“不是不想告诉你,是答应别人了。”
吴耀久一脸不甘愿,不过仍转过头说:“不看就不看,我去生火。”
吴耀久奔到柴火堆,选相干燥的木头,两手迅疾地一阵搓动,木头腾起一丝烟雾,很快地,木头变得极为干燥,吴耀久倏然间内息一催,掌心温度突然增高,木头立即燃了起来。
基本问题解决,接下来就简单了,吴耀久引燃着枯叶,正想把火弄大的时候,却听到身后赵宽呵呵笑说:“这样该可以了。”
可以了?吴耀久自然而然回头,只见赵宽手中那块石头变了个形状,形呈半圆,且变得又光滑又锐利,似乎经过打磨一般,仔细一望,似乎还有闪光,仿佛表面镶了片锐利的金属。
吴耀久愣了愣,开口说:“‘万物演化’?”这家伙也知道?赵宽与冯孟升对望一眼,心中都在叫苦,吴耀久毕竟是皇储,这些功夫地自然看过,怎么瞒他?说了出来,会不会寄到雪梅?冯孟升正不知该如何接口,赵宽已经一板脸说:“不,这叫‘元素控制’。”
元素控制?吴耀久一愣,正要说话,赵宽已经把石头交给了冯孟升说:“孟升去处理。”
冯孟升也没什么意见,取过锐利的圆五,走到溪边洗剥那头倒楣的小动物,至于赵宽则轰然一声往后摔入草堆,一面说:“我要睡觉,弄好叫我。”
睡觉?吴耀久忍不住说:“你睡什么?功力运转个几圈,比睡觉快多了。”
“你懂什么?”赵宽呵呵笑说:“这种全身放松又什么事都不用干的感觉,岂是运功所能比拟?”“这……”吴耀久顿了顿说:“你还真的睡得着?”功力到这个程度,想睡也不是这么容易。
“假寐没听说过吗?”赵宽哼哼说:“别吵我。”
吴耀久不甘愿,跳到赵宽身边说:“赵胖子,你说说‘元素控制’是什么东西嘛。”
“不说。”
赵宽睡觉,本就是为了躲避吴耀久的追问,这时自然不肯说,只挥手说:“去,去,别吵我。”
吴耀久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胖子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就罢了,知道自己是皇储还这么没礼貌,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
可是却不知为什么,吴耀久又觉得赵宽有种特别的魅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与他成为朋友,这才追了下来;当然,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他根本不想回皇都。
吴耀久既然问不出所以然来,他又是闲不下来的个性,只好跑去帮冯孟升的忙,还好冯孟升倒是有把这个皇储看在眼里,对他总算客气三分只不过在赵宽的薰陶下,也就这三分而已。
不久之后,烤肉的香味向着四面散溢,肥美的脂肪顺着小兽的身躯一滴滴落到了火焰之中,发出噗嗤噗嗤的燃烧声。
赵宽不用任何人提醒,一咕噜爬了起来,跳到一旁,相准了后腿一把扯断,反正他有运功,也不会被烫伤。
“连吃东西都得运功,岂不是累坏了?”冯孟升摇头苦笑说。
“是啊。”
吴耀久跟着不以为然地说:“难得轻松一下。”
“不过还是运功吃吧。”
冯孟升接着又说:“晚点就被赵胖子吃光了。”
真的吗?吴耀久望了赵宽两眼,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果然大有可能,不过后腿看来粗大了些,还是吃只前腿就得了。
吴耀久右手微运功力,才扯下一只前腿,便听到冯孟升笑说:“后腿比较好吃呢。”
“是吗?”吴耀久愣了愣,他没这种经验,又不好意思换一条,只好说:“你吃吧。”
“不客气了。”
冯孟升跟着把另一条后腿拔了下来,热滚滚的油立即顺着兽脚滴落,冯孟升恍若未觉,咬了一口满意地说:“果然还是我的手艺好。”
“还不都是运功吃?”赵宽满嘴是肉,一面模糊不清地说:“刚刚又要念,吵死了。”
也没人理会赵宽,三人正大快朵颐的时候,吴耀久突然一皱眉,脑袋往后一转,向着后方的密林打量。
“吴兄,怎么了?”冯孟升见状好奇的问。
“好像有声音。”
吴耀久看了看,看不出所以然来,回过头又咬了一口,心中一面寻思,果然前腿的肉质较粗,以后可得抢后腿来吃。
“我去看看好了。”
冯孟升可有些担心,现在三人可是头号通缉犯,若被人发现踪迹,未必能像上次这么好运。
“不用啦。”
赵宽口齿不清地说:“谁会顾忌我们?发现了还不杀过来?”他手上那只后腿,眼看着差不多快没了,赵宽随手一扔,探手撕下一大片腰侧肉,继续啃了起来。
冯孟升却是一怔,赵宽说的话没错,现在已经深入曹家军腹地,方家的消息可能还没传过来,在曹家军眼中,自己三人可真算不上什么人物,看到了确实会直接跑过来抓人,枉费自己修练“神算无遗”,怎么老是忘了思索来龙去脉?而如果依着规矩思索,能不能判断出发出声息的是什么人?想到这里,冯孟升不禁思忖起来,也没再提查看的事情。
问题是不去找人,人家却找了上来,没过多久,连冯孟升与赵宽都听到了落叶被人踩碎的声音,好像还不只一个人,听声音,大概还有百来公尺。
会把落叶踩碎的功夫,根本不用担心,八成是城中跑出来玩的小朋友,也许最看这儿有火光好奇,才逐渐接近,故而三人谁也没有理会。
又隔了一阵子,步履声停在二十多公尺外,这样的距离,三人都可以感觉到那儿有两个变轻盈的人隐藏在树后打量自己,从呼吸上,可以感觉到功力并不怎么样,也许比当初的赵宽、冯孟升还要不如。
赵宽一面吃,一面从地上捡起那块经他改造用来切割的石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冯孟升刚想着自己一些判断上的习惯,也是若有所思,吴耀久则是对于烤肉十分有兴趣,专心地撕咬着,把两手弄得都是油腻腻的,不过他对偷窥者的身分逐渐起了好奇心,颇想溜过去看看。
这时天色正好也渐渐亮了起来,那只小兽,赵宽大约解决掉一半,剩下的部分则由吴耀久与冯孟升分食。
三人吃得过瘾,骨头四面散落着,还带着一些肉渣的骨头,引来一窝动作迅速的大头蚂蚁,忙忙碌碌地搬运着残渣。
吴耀久看没得吃了,他心思转移出去,感到那两个窥探的人物,已经静止了七、八分钟,为什么对自己三人这么有兴趣?吴耀久想过去看看,又见赵宽与冯孟升两人都似乎毫无兴趣,想想又忍了下来。
在这动与不动之间,吴耀久脑海中突然涌现了一连串的问题,为什么自己会跟着他们?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回到皇都?难得对自己想法深思,一向依直觉行动的吴耀久,不知是不是被感染,也突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三人各想各的心事时,突然“碰”地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二十多公尺外那偷窥的两人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吴耀久与冯孟升两人循声转头,这才看到赵宽手中的石块不知怎么突然炸碎,溅散的粉末弄得他满头都是。
赵宽呆了呆,头抬起来,看着两人由惊讶转为瞪视的眼神,赵宽先发制人地叫:“我明白了。”
明白了?吴耀久果然一愣,忘了骂人;不过冯孟升可是被赵宽唬大的,没这么容易被拐,他立即开口说:“死胖子,你没事吓人做什么?”之也……“赵宽无话可说,目光一转说:”绅士一点,那边有小姐在偷看。
“这话可击中了冯孟升的要害,在女子面前,冯孟升一向十分有礼,决不轻易骂人;冯孟升呆了呆说:“是小孩吧?”事实上刚刚那声惊呼,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声音确实颇娇嫩,女人与小孩的机会可说是各一半。
“哼哼……”赵宽面露奸笑望着冯孟升,给他个高深莫测。
“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吴耀久最受不了哑谜,一个腾身,穿梭过七、八棵树,在一堆草丛后,果然看到了两个娇小的身影。
那两个身影没料到眼前三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形迹,听到赵宽与冯孟升的对话,还在半信半疑,不知道说的是不是自己,没想到突然间一个雄壮的人影有如天神般扑了过来,两人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连忙往后就跑。
没想到一转头,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两人吓得呆立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反应。
吴耀久刚落下,立即扬声说:“是两个小朋友。”
冯孟升立即松了一口气说:“果然是小孩。”
这时吴耀久的声音又传了回来:“是小女孩……嗯……很清秀呢。”
“哈哈……总归是女的。”
轮赵宽得意了,他捧腹笑了起来。
“小女孩不算啦。”
冯孟升连忙说。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
赵宽不怀好意地说:“不过没关系;现在可是你自己说的,小女孩不算,所以你以后不会把小女孩的问题丢给我罗?““这个……”冯孟升虽然隐约听到吴耀久正与那两个小女孩对话,但赵宽说的事情非同小可,他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赵宽毫不放松。
冯孟升本要辩解,但他蓦然想到刚刚的体悟,于是伸手说道:“等等,我想清楚再回答。”
这下轮到赵宽一愣,他呆了杲,见冯孟升半闭着眼睛思索,赵宽已经想通,他忍不住叫:“你用那个怪功夫想?跟你说脑袋会出问题。”
“不会、别吵。”
冯孟升脑海转了片刻,已经选好了正确的方式,于是冯孟升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总之我刚刚说错话,确实不该骂人。”
“呃……”赵宽跳了起来,直瞪着冯孟升说:“还说不会出毛病,说得出这句话,你绝对有大毛病了。”
“胡说。”
冯孟升白了赵宽一眼,突然一皱眉转头望向吴耀久说:“有什么可以聊这么久的?”“我懒得听。”
赵宽早就没注意那儿的声音了,一面躺下一面说:“会算又有什么用?你拦得住吴草包吗?”冯孟升仔细一思索,有些颓然的点头说:“确实拦不住。”
不过话虽这么说,冯孟升还是不由自主的运功倾听,看看什么事情把吴耀久耽搁了。
这时吴耀久正说:“什么,居然有这种事?”声音中还透露出他那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冯孟升立即叫苦,果然不出所料,吴耀久下一句就是:“来,你们过来好好地说。”
旋即,在吴耀久催促下,两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在他身前慢慢走来。
这时赵宽老早躺平,理都没理会吴耀久,而冯孟升目光望去,只见那两个小女孩,差不多十二、三岁左右,稚嫩而清秀的面庞带着一丝恐惧,两颗大眼睛在三人身上转来转去,似乎随时可能拔腿就逃。
“来。”
吴耀久大剌剌地挥手说:“这位是冯大哥,那个躺着的……是赵大哥,你们把刚刚跟我说的,再说一次。”
两个女孩彼此看了看,其中一个发色红棕,绑个小马尾的小女孩鼓起勇气说:“大哥哥,我们在躲这里的城市管理人。”
“为什么躲,接着说。”
吴耀久十分性急。
“因为……”小女孩顿了顿才说:“因为我们不想被怀人欺负。”
被坏人欺负?冯孟升立即瞪大眼睛,有些迟疑地说:“什么欺负?”小女孩一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耀久见状挥手说:“我来问,你们怎么知道坏人会欺负你们?”“爹地和妈咪说的。”
看来他刚刚就是这么问的,女孩回答得很顺口。
“坏人是谁?”吴耀久接着说。
“城市管理人,顾大先生。”
两个女孩倒是异口同声,这也是另一个辫子女孩首度出声。
“那个姓顾的为什么要抓你们?”“送去曹家学音乐。”
“然后呢?”“再过两年,几个去曹家,几个会被国大先生留下来,其他的才能回家。”
小女孩委屈地说:“妈咪说我们可能会被留下来欺负,回不了家,所以要先在这里躲几天。”
“就是这样。”
吴耀久好不容易问完,怒吼一声说:“我们快冲进去宰了那个姓顾的。”
“这……”冯孟升目瞪口呆地说:“别这么冲动吧?”冲进去只怕不是宰人,是被宰。
“听到这种事情还不冲动?”吴耀久捏紧了拳头说:“你们要是不管,我自己去。”
“吵死了!”躺着的赵宽哇地一声大叫:“吴草包,你在吵什么?”“你没听清楚?我说给你听。”
吴耀久正十分激动,也没想到赵宽怎么可能当真睡着,转回头就说:“他们这里有个姓顾的城市管理人……”“知道、知道。”
赵宽挥手打断吴耀久的滔滔不绝,转头说:“孟升,你不是喜欢动脑筋,难道不问问小妹妹?”问什么?冯孟升一呆,这才一拍脑袋说:“当真该问。”
“你们在这儿,怎么没有人陪你们?”冯孟升十分和气地问。
毕竟对方虽然年纪小,也是个美人胚子,再过几年就是美女了。
“堂叔陪我们。”
红头发的女孩眼睛一红,泪水涌到眼眶,有些呜咽地说:“堂叔生病了,不能动,我们没有东西吃……”原来如此,看来是被香气引来的。
冯孟升当即说:“能带我们去见你们堂叔吗,我们可以帮忙。”
在小女孩连连点头的情况下;吴耀久这时自然知道自己问得不够详细,他只好搔搔脑袋说:“那就去吧,赵胖子,别躺了。”
“你们两个跟她们去就好了。”
赵宽不愿起身,懒懒地说:“我等你们。”
“”起去。
“吴耀久飞奔过去,一把拉起赵宽说:”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躺在这里?“赵宽连挣扎都来不及,已经被吴耀久拖着开路,冯孟升不禁好笑,虽说吴耀久老最被赵宽奚落,但也只有他这种个性,能把实际上真的不需要去的赵宽,从躺下的状态下挖起来。
两个小女孩能走的距离自然没有多远,不过看来她们的轻身功夫已经颇有几分火候,点地间总能掠出个两公尺余,所以很快地三人已经深入森林,到了一间颇隐密的林中小木屋。
三人在小女孩指引下,踏入屋中,果然见到了一个脸色憔悴的中年人,正浑身乏力、神智昏迷地躺在一张颇为破旧的矮**,连话都说不出。
经吴耀久诊治,确定他不是经脉或脏腑出了问题,而是感染了其他的细菌或病毒类病症,这吴耀久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向赵宽与冯孟升求助。
怎么办?冯孟升也傻眼了,背他进城看病吗?那谁去?谁留下来?冯孟升这时正开始热习“神算无遗”的功夫,于是一面思索,一面分析:绝不能让吴耀久一个人去,而赵宽也绝不可能愿意接下这麻烦事,所以若是一个人进城,那是除了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但换个角度想,城中风险极大,一个人进去当然比不上两个人进去的好,而且这儿也不需要两个人留守,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自己与赵宽进城,但想来赵宽一定偷懒,除非安排吴耀久与他一起进去,否则自己绝拉不动赵宽……想到这儿,冯孟升一笑说:“吴兄,你愿意进城一趟吗?”“哦?”吴耀久点头说:“好啊。”
“一个人留下就够了,你希望谁陪你去?”冯孟升接着问。
这件事,就交给吴耀久决定吧。
“我去好了。”
没想到赵宽居然哈哈一笑说:“孟升留着。”
冯孟升一愣,赵宽不是老选比较轻松的事做吗,怎么突然想开了?只听赵宽咧开嘴说:“她们可还饿着肚子,就交给你张罗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与赵宽进城来得简单。
望着一脸期待的两个小女孩,冯孟升大感失策,自己“神算无遗”的功夭,可还得好好多花点心力。
吴耀久没察觉到之间的变化,正点头说:“弄块大布把他包……”突然间,三人同时仰头,目光望着屋顶,谁也没吭声。
却是在这一刹那,三人同时感受到空中有人正以高速飞过,虽然破空声已经压得很低,但护体气劲的激荡,仍让几乎在正下方的三人有所感应。
冯孟升低声说:“是经过吧?”“经过也会看到屋子。”
赵宽目光转向两个小女孩,眨眨眼传音说:“你们有地方躲起来吗?有的话就点头。”
两个小女孩似乎对于这种声音突然钻到耳朵的事情没什么经验,愣了愣才同时点点头,目光向着屋中的一角望去。
赵宽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才接着博音说:“快点躲下去,有坏人来了,小心别发出声音。”
这话一说,两小小女孩可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向着一个角落奔,掀开一个地板上的密门,小心翼翼地躲了下去。
赵宽传音时,冯孟升与吴耀久自然不知道赵宽在干什么,等两小躲起,两人才恍然大悟,吴耀久接着传音说:“那家伙速度慢下来了,可能想回来查看。”
“孟升……”赵宽说到一半,冯孟升点头接:“我也躲下去?”冯孟升想,若是混的过去,可能大伙儿得当场带着那个病人离开,自己不躲起来,两个小女孩还真的没人照顾。
赵宽点点头,一面有些诗异,那个怪功夫,还真的让冯孟升反应快上不少,希望不会把他的脑袋搞坏了。
问题是冯孟升奔过去才掀开密门,马上就整张脸苦了起来,底下不过是个小洞,两个小女孩挤在里面,已经没有空间了,自己怎么挤得下去?冯孟升苦着脸转回头,赵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眉头一皱,突然他眨眨眼,大喝一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冯孟升与吴耀久都是一杲,却听赵宽传音说:“孟升与我对骂,来得及的话,你就假装离开。”
这一瞬间,冯孟升大概了解了赵宽的计画,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吵?冯孟升顿了两顿,总算“神算无遗”不是白练的,他立即张口说:“谁有时间耗这么久?你想帮他,自己去帮。”
赵宽点点头,示意这话不错,他回身一踢门说:“好,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冯孟升演上了瘾,脸上带着笑,却是十分大声的向着吴耀久说:“吴兄做个决定,要听这个胖子的还是听我的?”连自己也得演?吴耀久望着两人,傻了片刻才传音说:“我该怎么说?”“说跟我啊,草包!”赵宽连忙传音,此时,三人目光同时望着门口,那个家伙的气流激荡在几句话前突然消失,说不定此时正站在门外,偷听三人对话。
吴耀久突然被赵宽传音骂了一句,连忙说:“我跟胖子……毕竟人不能不救。”
总算急中生智,多加了一句话。
“好!”冯孟升哼了一声说:“那你们自己去。”
说到这里,门无风自动,往内扬开,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同时传了进来:“你们是谁?史弥呢?”果然来了,三人对视一眼,只希望刚刚演的戏,能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