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老道听了这话,猛的一巴掌拍在石桌上,这石桌是突出地面的青石雕刻而成,落地生根,本是十分牢固,但在高个老道这一拍之下,竟然微微晃动了几下,手劲显然不小,墨夜被这一巴掌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便见高个老道对那汉子吼道:“什么?他还真到祭祖台里面去了?”
“您老人家声音小点好吗!”汉子面lou苦色道:”这也不是我们想去哇,市里的领导带了几个据说是考古专家的人到了我们这里,说是想要我们做向导带他们进去考察下,我们在他手下当差,不去饭碗不保,处长一发现不对,就连滚带爬的出了洞,然后就打电话给我,叫我来找两位老人家!”
“你他娘的领导,饭桶他第一,尽干些没天良的事情!”高个老道破口大骂,道:“封魔洞是苗人的祖坟,那里是一般人能去的?人家挖你祖坟你怎么办?放在解放前,去那里被苗人发现捉住了,会被活剐点了天灯的!”
“没那么严重吧!”汉子道,言下有些不以为然。
“那洞里只要有人到了深处,触动里面神秘的机关,马上会吐出黑色毒雾封山,三日不散,人只要吸进一点,会立即昏迷,以前整个梅安镇差点一夜死绝”高个老道道:“因为这样,所以市旅游局要开发旅游景点的时候,全镇人和我们三清观都说不行,你们还认为我们是挡梅山县的财路,现在倒好,看这次死了人,你们谁负责任!”
“也许这只是迷信!”汉子说出这话的时候面色已经变了,但还在安慰自己似的争辩,可是他自从来到梅安镇,关于祭祖台散发瘟疫的传闻听得多了,心里早就相信了几分。
高个老道怒火更炽,吹胡子瞪眼道:“这祭祖台几千几百年的在这,人只要进洞超过半个时辰,就是死路一条,从无例外,那些什么专家都进去大半天了,哪还有什么人,你以为我们三清观几百年选择在老人山附近行医布道是看中这的风景好?还是不为了避免像你们这样的蠢货送了小命!”他声音又高又大,外边的游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里。
“那怎么办?”汉子终于意识到高个老道不是开玩笑,有些慌了神,问道。
“怎么办?凉拌!“高个老道对着仍给那病人把脉的清风道长嚷道:“师兄,出大事了,您看怎么办?”
清风道长喂那病人吃了药,这才转头对他师弟道:“一时半会还出不了大事,我们以前不是在里边布置了一番吗?为今之计,还是快些疏散游客,以防万一!”
高个老道经他师兄这么一说,立刻明白,又转过头去对那汉子吼道:“你打电话,叫山上的工作人员疏散人群哇!”
汉子此刻知道事态是远比他想象的严重,已是六神无主,听高个老道如此说,便慌慌张张的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拨号,好半天,才通了,只见手机那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李建民,你什么事?”。
“出大问题了,得,得……得紧急疏散游客!”汉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边一声大笑,道:“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千来个游客是多大笔收入?这么可以说疏散就疏散,这损失你赔得起吗,而且还不知道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呢!”
高个老道终于忍不住了,从瘦小汉子手里夺过过电话就吼道:“有人进了封魔洞,再不疏散游客会出人命的!”
“哟哟,吓小孩?”那声音不紧不慢的道:“急个啥啊,不就个祭祖台?里面的专家刚打电话回来了,这封魔台不过是个正常的石灰岩洞,他们在里面喝水,吃东西,撒尿,干什么都正常!”
“什么?你们敢在里面撒尿?”高个老道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里边全是即将爆发的怒气,大吼道:“当初是怎么规定的,尊重苗族兄弟的风俗,工作人员绝不进去祭祖台,当放屁了?”
那边的人将手机拿离自己的耳边,免得被手机里突然增大的声音吵到,这才慢悠悠的道:“不就个破山洞吗,李建民你小子还将糊弄山里佬的那些规定当真了?我刚才就嫌上厕所太远,进去撒了泡尿呢!”
“你,你!”高个老道怒得连话都说不出,墨夜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个钢板外壳的手机已经被高个老道捏成了圆圆一团,这一握的力道怕是几百斤不止,瘦小汉子吓得一缩头,更不敢提捏坏自己手机需要赔偿的事。
高个老道‘腾’的一声起身,扭头看着清风道长,焦急道:“师兄,你想个别的法子?”
清风道长也听见了这番话,心中也是恼怒,但表面上却很平静,答道:“清心师弟,你还是上山顶,敲响那大铜锣,疏散人群要紧!”
高个老道唯他师兄是从,当下二话不说,旋风般冲出小亭,迈步如风,登山如履平地,高大的身影越过一拔拔的游客,飞奔上山而去,这上山的小道崎岖难走,一般人走到山顶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但墨夜只见他在人群里跳跃几下之后,远远的只见身影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转弯处了,这速度,比一般人在平地全力飞奔还要快上许多,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汉子和几个抬担架的保安都是咂舌不已,心下都道原来梅安镇人说大峰观里的道士都是武功高手的传闻是真的。
“你们也别愣在这!”清风喊醒了亭子里这几个陷入痴呆状态的人,指指担架上的病人,道:“你们快些抬他去山下的医院,我已经解了他中的冰龙涎,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几人连忙抬着他下山,片刻之间,亭子里只剩下墨夜和清风。
清风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对着墨夜道:“伢儿,你这病好像不太妙哇!”
墨夜正闭目养神,听了这话,眼皮抬也未抬。
“观你脸色,脸色潮红是阳亢之像,体内阴阳失调,肺主金,为肃清之气,你气色晦暗,眉间隐见青色,大概原因是因为全身阴气聚集于手太阴肺经之处,十二正经无法循环,你觉得老道我可说得对?”
墨夜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道:“对如何?不对又如何?”心里头却是对这清风的高明医术略感惊讶,中医看病为“望,闻,问,切”,这清风只需望上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病情,确实了得。
清风是老人山附近的三清观主持,从小习得一手好医术,心肠更是慈悲,见病则心喜,尤其喜欢钻研各种疑难病症,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到了老年,医术越发高明,一般医生眼中的不治之症有时候在他眼中如同儿戏,常叹梅山县方圆百里没有难得住他的病,没想到今日偶遇墨夜,仅是瞧上一眼,就知道自己可能遇见了一例再难不过的病症了,哪有不见猎心喜之意,这才故意与墨夜攀谈,墨夜生性冷漠,回应不怎么热烈,清风也不计较,一心想过过手瘾,当下又道:“对的话,我可以继续讲给你听!”。
墨夜若有所思,好久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道长请继续说!”言毕,还对着清风笑了笑,他本不擅长笑,这缕笑容落入清风的眼中,竟觉得如此惊艳,这个念头才过,清风便摇头,心想自己可能是眼花了,从未看见有哪个男孩的笑容无法形容,以致用惊艳修饰的,惊艳形容女人才行。
“我想,伢儿你的左手不怎么灵活吧?”清风小心的说出自己的判断,他此刻没有把脉,也是半猜半凭自己的经验在说。
墨夜想捏紧自己左手的拳头,但是左手不能动弹分毫,曲在衣袖内,好像成了一根腐朽的枯枝,颓然点头道:“道长医术果然高深,它已经废了!”
“手太阴肺经为十二正经之首,体内经脉循环之开端,阴气堵塞在此,等于长江无源,巨木无根,致使你生气不足,精气神三者皆虚,此刻青色遍布全身,怕是命在旦夕了!”清风很直接的说出了这句话。
墨夜定定的看着清风,心中疑虑顿起,自己病情从未跟谁说过,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现在中医没落,这经脉之说被大多认为是虚妄,知道的人更少,他怎么认为自己就一定听得懂呢?
清风仿佛知道了他的疑虑,呵呵笑道:“你莫要疑心,老道我只是山野村夫,学过些庄稼把式,所以能看出伢儿你这病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为武功所制,而且,估计在你五岁之前就被制了,所以你半点武功也没有学过。”
墨夜突然站了起来,口气突然冷漠,对着清风道:“你说得半点也不错!”,然后亭外走去。
清风却未料道他说走就走,楞了一愣,连忙追赶出去,与墨夜并肩道:“伢儿,你这是怎么了?”
墨夜脚步未停,头也不抬的道:“生死有命,不劳道长费心了!”
清风哑然,默然随他走了几步,这才道:“蝼蚁尚且惜命,既然知道你病情是这样,可能还有一丝希望救治?”
墨夜闻言侧头,带着不屑,嘴角浮出一死嘲弄的笑,淡淡道:“莫非你能给我这一丝希望不成?”
清风傲然道:“老道不能给的话,这世上怕是没几人能给你希望了!”
墨夜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清风,慈祥面孔与记忆中的那张面孔相差无几,脸上冷漠如冰消雪融,神情缓和几分,微微叹道:“我忍受这非人的痛苦十多年,无数次想轻生都最终打住念头,分明就是想活下去,但怕自己治不好不说,反而添了道长这条性命!”
清风洒拖一笑,道:“不试怎么会知道,老道本是世外人,不怎么留恋红尘,如果死于医道,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墨夜神情仍不见轻松,转头看向身后的凉亭,对清风道:“不如我们回去,让道长给晚辈把脉一次如何?”
清风看着山顶,想起了自己鲁莽的师弟,脸上有了几分焦急,对这墨夜爽朗笑道:“我想伢儿你的病非同小可,仅仅把脉或许看不出什么头绪,不若跟我先上山,然后到我的观中仔细诊治如何?”
墨夜也知道自己应该跟班上的同学说声,当下点头同意。
清风哈哈一笑道:“老道带你一程!”,说完,一把抓住墨夜左手,袍袖一展,整个人如白鹤起飞前亮翅那一瞬间般轻盈,迈步向前,墨夜只觉一股大力涌到,带得自己脚板离地,眼前景物飞速倒退,不由自主的随清风往山上飞奔而去。
墨夜出了亭后,病情有增无减,一步步都kao自己的坚强毅力硬挨,本想挣拖清风的受,但左手本就麻痹无力,加上实在上去不了,也就不再勉强。
一批批的游客被两人无声无息的越过,引得一个个睁大眼惊叹,这难道是电视剧里演烂了的轻功?难道在演戏?怎么在这个地方冒出了难得一见的武功高手。
不过几分钟,两人将这些议论全抛在了脑后,墨夜眼前突然明朗,却是到了山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