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龇牙咧嘴的坐在椅上,脑袋侧向一旁。左肩颈处被那少女咬过,正渗出血来,浸透外衣。
翩翩小心翼翼的剥开兰斯肩头的衣服,露出被咬过的伤口。两行细细的齿痕深入肉中,兀自有鲜血缓缓流出。
牙齿本来甚钝,但那少女用力极狠,竟似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所以伤口颇深。看来即便日后伤愈,也要留下一个明显的疤痕。偏那咬伤处在靠近脖颈,衣领也盖它不住,倒似是带了块招牌一般。
翩翩取出一块干净的白色亚麻布,轻轻的按到伤口上面,用手掌轻轻按压止血。又用伤巾把伤处包好。
这时纤纤从楼上下来,兰斯心中甚是气恼,问道:“那臭丫头怎样了?”
适才那少女在兰斯肩头狠命咬下,兰斯痛极之下,本能的将她甩了出去,那少女摔倒在地,触动伤处,又昏了过去。纤纤想笑却又强自忍住,说道:“昏过去了,不过伤口没有迸裂,应该没什么大碍。”
兰斯悻悻的哼了一声,心想,救了这个臭丫头一命,不但连一声谢都没有,反而被她又打又咬,真是没见过这么野蛮的家伙,问道:“浅雨呢?还没回来么?”看看时间,应该放学很久了。
翩翩纤纤同时摇头,兰斯略感诧异,心想:浅雨好像极少晚归,现在夏月失踪,她竟会在何处?转念一想,必是跟冰芙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混在一起。
兰斯摇摇头,北丰朝的赌局被意外的动乱耽搁,看来已经输了九成九,偏偏夏月这时又失了踪,当真是祸不单行,让兰斯手忙脚乱,难以兼顾。
看看天色,差不多是和宗神约定的时间了。兰斯让翩翩纤纤好好守家,自己径自出来。其时天色渐暗,秋风吹着树叶飘落,积了一地。街上行人匆匆,兰斯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压抑住内心的焦灼,循着宗神的暗号而行。
约会的地方是城东一处颇为精致的院落。兰斯到的门前,无需敲门,自有人来开门。兰斯知道必是宗神派人监视整条巷子的动静,想来这也是做间谍这一行的习惯。
兰斯到时宗神正在厅里和三个年轻人商量着什么,见到兰斯,都停了下来。宗神看看兰斯颈上裹的伤巾,诧异道:“咦,兰斯你受伤了,是谁能伤的了你?伤势严不严重?”
兰斯的伤处在脖颈,正面交手,除非实力悬殊,极少会在此处露出破绽。是以宗神感到奇怪,才会有此一问。
兰斯尴尬笑笑,转动一下颈子,伤处还有些疼,口中却道:“不碍事。”宗神见了,自然知道别有内情,识趣的不再问下去,说道:“我们已经发现流风国在枫城的黑龙秘谍。”
兰斯听了精神一振,道:“这么快?”宗神得意的笑笑,说道:“不算快了。我刚刚派他们在枫城查到了三个黑龙秘谍的联络站,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总联络站。”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叠纸,说道:“兄弟,你对神风。霆这个人可有印象?”兰斯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他是什么人?霆这个姓倒是少见的很。”
宗神嘿然笑道:“少见么?那也不见得。霆姓在流风国是大姓。不说这个。神风。霆此人是一个富商,本是流风国宿窝人,来枫城经商二十余载,现在本城有十几间铺子,生意杂的很,有米铺,有南北货,还青楼和酒楼。这人在枫城黑白两道都很吃的开,人面也广,出手又大方,所以很有点势力。”
兰斯道:“听起来很正常,有什么问题?”
宗神道:“问题是,我们发现作为黑龙秘谍的联络总站的地方,就是那厮的添香楼。”兰斯登时明白道:“难道这厮竟会是黑龙秘谍在明珠国的首领?”
宗神摇头道:“那也未必。做我们这行是不能太出风头的。神风。霆在公众场合太过扎眼,可能只是外围的情报人员。只是个幌子而已。”
兰斯点点头,心想自己对这方面实在不甚了了。
宗神指指身边三位年轻人中的一位,说道:“这是檀冲,这次对添香楼的情报搜集是由他负责的。不如让他自己来说。”
兰斯转头打量檀冲。那檀冲看起来三十出头,面皮白净,前额饱满,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颇有智慧,心知宗神特地介绍此人,必是对此人颇为器重,向檀冲笑笑,道:“原来是檀冲兄。让檀兄为我的事奔走,真是感激的很,有劳了。”
檀冲连忙逊谢,连声说道:“不敢当。”又道:“属下对兰斯大人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已经喜不自胜。更何况能有机会为兰斯大人效力,属下还欢喜还来不及呢。”他望着兰斯的神色颇有亲切之意,显然并非是一般客套之辞。
兰斯诧异道:“这话从何说起?”檀冲道;“兰斯大人曾在流风王朝攻击白石城时,一举扭转局势,可以说不仅救了城主,也救了白石城阖城的百姓。大人的英姿雄风,属下至今仍记忆犹新。何况城主和莱德将军都经常提起大人您的。”
兰斯一怔,转头看看宗神。宗神笑笑,道:“檀冲原本是白石城的飞雪卫的骁将。被我硬是从冬雪手上挖过来的。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当日白石城那一战,他也是参加了的。”
兰斯恍然点头,颇为感慨,有些出神的听着檀冲的叙述:“属下收到指令后,便派几个人伪装做嫖客到添香楼打探。添香楼是一座两进的院子,后进便是添香楼,前进是平房,共一般客人侑酒听曲用的。并无特异之处。添香楼共三层,陈设颇为华丽,一层为包厢,功用和前面的平房一般无二。而二三层为歇宿处,供客人渡夜之用。虽然有保镖在旁盘查,但我扮作阔少,也可以从容出入,只有底层的地下室……”
说着,檀冲走到桌前,拿起一张图纸给兰斯看,上面画着的却是添香楼的一张详细的平面图。檀冲续道:“……只有底层的地下室,却防备森严。门前更有四个保镖把守,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我为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没有进一步的试探。”
兰斯听到这里点头道:“看来这里的确很有可疑。”
檀冲点头道:“属下派去的几个人倒是从那些青楼女子的口中套出一些线索。原来这底层地下室,连在添香楼讨生活的这些女子也不曾去过。只有寥寥几个人才能出入。但是有时又有全不认识的人出入。这处防守极是严密。外层的门乃是用尺厚的硬木裹以铁皮制成,坚固异常,就是用攻城的撞车,恐怕也要个把时辰才能撞开。最麻烦的是这大门只能从里面打开,所以任何人要进去,需得先让里面的人从门上的小窗口里严明正身才可。”
兰斯听了眉头微皱,心想那就是不能硬攻了。檀冲又道:“属下因此多方打听,最后终于得知原来添香楼是于十几年前才被神风。霆买下的。此前的原主还在枫城。属下找到他,根据他的叙述画出了地下室的平面图。神风。霆买下添香楼后,虽然必定有所改装,但基本的楼宇布局应该不会有大的改变。”
兰斯点点头,表示同意檀冲的推断。檀冲续道:“属下判断此处既然是联络总站,必定还有别的出口,以供紧急时逃离,所以对附近院落进行了初步的调查。”说着取出了另一张地图指给兰斯看。
兰斯见上面用红笔标出了三个叉号,诧异道:“竟然有三个逃生口之多?”
宗神解释道:“三个逃生口是必须的。黑龙秘谍对于各种不同等级的联络站的选择都有着详细的规定。分区级的联络站都要求有三个逃生口。”说得这里宗神嘿嘿冷笑道:“这倒好,更让我确定了这处就是联络总站,所有机密档案这里都会有备份。倘若我们能弄到手,就可以把黑龙秘谍在枫城的整个谍报网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檀冲继续道:“一般逃生口需要从地下挖通,这和周围的地势,土质,水位分布都有关系。属下仔细勘查后,确定了这几处可能的出口,并一一勘查过。出口一个在临街的一家小吃店的后院,一个在不远处车马行的马厩中。第三处却比较麻烦。那院子属于枫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出口在那官儿的卧室。”
兰斯心想,倘若不是宗神对于黑龙秘谍的一切制度和习惯了如指掌,哪会这么容易将这些细节一一查明?剑寒。春水任命宗神主管谍报,当真是人尽其用。转念一想,又诧异的问道:“小吃店和车马行也罢了,你去勘察也不致惹人怀疑,这在私人卧室里的出口你又如何得知?”
檀冲说道:“说来也巧的很。那院子并非那官儿的家,却是他蓄养小老婆用的,平时并不经常回来。那小老婆原本出身青楼,我派了风组的一个兄弟,很容易便将那女的弄上手,所以才能登堂入室。”说道这里檀冲和宗神都会心而笑。
兰斯不太明白他话中的风组是作甚么的,但想来涉及到内部编制机密,便忍住不问。宗神看兰斯欲言又止,解释道:“风组都是俊男,精通男女之道,受过训练专门用于对付女性目标。”
兰斯听了皱皱眉,有些不舒服。心想,做间谍这一行,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宗神虽然对自己很不错,却远非正人君子,但做起事来,总是不择手段的。
宗神却没注意兰斯的神情,说道:“按照惯例,逃生口都是只能从内向外打开的,所以,我们唯一的通路仍然是要从正门进去。逃生口我会派人在那处守着,准备好强弓硬弩,保证不会走脱一个。倒是怎么才能进去煞费思量。”
檀冲道:“妓院里,喝酒打架那是最平常不过了,我们可以派两帮兄弟去装作争风吃醋,到时随便找些借口闹将起来,混乱中总有机会可趁。”
宗神点头道:“也是个办法。倘若闹的太凶,外面的保镖镇压不住,相信里面自然会派人增援。我们就可以瞅准机会冲进去。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他们怀疑,我看让兄弟们穿上雇佣兵的装束比较好。”
檀冲拍手道:“好极。在枫城,雇佣兵喝酒嫖妓打架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谁也不会疑心。”
兰斯听了这话,一脸尴尬,心想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雇佣兵工会会长,目下所有雇佣兵都算是他的手下了。
当下大家商议已定,各自回去分头行事。
※※※
当兰斯等人来到添香楼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添香楼前,人来人往,正是一天里身为生意最兴隆的时候。正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他们十几个人,穿着雇佣兵的行头,混在人群之中,都是丝毫都不觉得碍眼。
和一般的青楼妓院不同,添香楼负责引领客人的并非是浓妆艳抹,身材妖娆的艳丽女子,而是一群十四五岁,明眸皓齿的小丫环。但是,尽管年纪尚轻,却穿着入时,一个个水灵灵的,眉清目秀,让人垂涎欲滴。檀冲一马当先,口中跟那小鬟调笑,一面伸手在那小鬟的胸部或者是臀上揩油。弄得那少女满脸绯红,不住娇笑,但却并不抗拒。
那小鬟正将他们引领到二楼的包厢中去,转过楼梯口,迎面却正碰上一对雇佣兵往下走。领头的那雇佣兵,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神情颇为卤莽。那楼梯本不算窄,三个人并行还足足有余,但是那领头的雇佣兵却大剌剌的领着一帮人站在楼梯口往下走,将整个楼的都堵住了。
这样一来,兰斯的人往上走,他们却偏要往下走,兰斯一行人让开了左手的半边楼梯,那大汉却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双方面对面在楼梯上接近,那大汉便不客气地伸手用力推了檀冲一把,说道:走开!
他若是平时,檀冲绝对不不会和这种莽汉一般见识,但是今天他们却是故意抱着来寻衅闹事的心态来的,檀冲心中脑子转得极快:我们原本计划是和另外一组的人装作争风吃醋,打起架来。现在可不是正好有了现成的机会?
檀冲想得这里,他的念头转得极快,这时那莽汉的手刚刚推到他的肩头,他的肩头顺势往后一挫,便将那大汉的推力化解了过去。那大汉这一推,便推了个空,重心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檀冲趁机轻轻巧巧的伸脚在那大汉脚下一勾,那大汉便再也站立不稳,哎呀一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那莽汉身后的十几个人,都大声的纷纷怒喝。有些更伸手按住武器,做势欲扑。
那大汉滚到楼梯下,忍住疼痛,这添香楼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毡,倒也不是特别疼痛,站起身来,整整衣服,转头对檀冲怒目而视,说道:你奶奶的,混帐东西。你是哪一家派的,看起来面生得很。
檀冲用他那故意装出来的浓重的南方口音说道:老子是十字流的。你又是那家那派?“
那莽汉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呸!像你这样的小家小派,也敢冒犯你大爷我。识相的,现在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老儿也许会发发善心饶了你。不然的话,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老子可是烈火宗的。”
原来,十字流在十宗百流之中,只能算是一个非常小的家派,近几年来,已经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出现,兴许是已经自然消亡了也不一定。自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檀冲才敢冒充。而烈火宗,却是十宗百流之中,名副其实的十宗之一,是有名的大家派。那莽汉是自恃自己的门派实力雄厚,虽然自己并无多少斤两,但是却横行枫城,很少有人敢开罪与他。
檀冲自然不会吃他这套,笑道:烈火宗?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
那大汉怒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烈火宗的厉害!
他刚才虽被檀冲一脚勾下楼梯,用的却是巧力,所以心中并不相信这个看起来长相清秀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会有多少本事。挥挥手说道:兄弟们,上!心想:我们有十几个人,跟他们人数差不多,但是我们烈火宗的兄弟,不知道要比这些无名小卒要强上多少。
再说他又是一向蛮横惯了过了的,那受得了住这般挑引,说着,便走上前,一拳向着檀冲的胸口打过来,这时众人都挤在楼梯上,看到那大汉冲过来,都退到楼梯口比较宽敞的地方。
檀冲伸出双手,在胸前交叉,作出十字形状,据说十字流的战技,无论是防守还是攻击,都是十字作为基本的要领。所以才有这个名字。而且,这个家派,他们一般都是使双刃的,比如如果用刀,就是双刀,用剑就是双剑。给敌人造成的伤口,也都是两道交叉的十字型伤口。
檀冲虽然并不深知十字流的战技,但是他的战技高出那大汉太多,因此假模假式的应付起来,也不觉得吃力。
那大汉一拳打来,口中大喝一声,须眉皆张,的确有几分烈火宗的神髓。看来这莽汉虽然脾气暴躁,却正好性情对了烈火宗战技的路子。所以虽然不甚聪明,但是战技却高于一般的弟子。的确有几分真功夫。
檀冲双手交叉在胸前,将那一拳挡住,卸在一旁,上半身却装作受到这一拳的冲击力,站立不稳的样子向后晃了一晃,那大汉,看到檀冲并非是直接迎接他的拳力,将力气卸在一旁,却仍然差一点守不住,自然更加信心百倍,向着檀冲的右侧跨出一步,顺着刚才的拳势又是一拳,这一拳却是击向檀冲的肋下。
檀冲仍然是双手交叉成十字挡住,却又退了一步,和那大汉拉开距离。却并不反击。看起来似乎应付的颇为吃力。那大汉乘胜追击,连续出拳,不断的攻击着檀冲兄腹部胸部头部诸般要害,檀冲被他攻击的一步一步的向后倒退,似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那莽汉旁边那些雇佣兵,自然也不会闲着,看到领头的已经开打,便纷纷冲了过来,宗神和兰斯的人本来就有意造成混战,这一下正中下怀,装模作样地跟他们一招一式的比划起来。却装作一副被敌人占了上风的样子。
雇佣兵在枫城门虽然平时凶狠蛮横,但也最是欺善怕恶。最擅于打烂仗,一旦看到碰到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就经常并作鸟兽散,手上功夫虽然未必了得,这等逃跑的功夫却都是一顶一的。所以兰斯和宗神都不敢显示实力,只恐怕把这些雇佣兵都吓跑。
打斗之间,宗神向檀冲使了个眼色,檀冲立刻会意,他本来就一直绕着圈子任由那大汉进攻,这一下更是有意的向后退,将那大汉往地下室的方向引。
这时大厅之中一片混乱,几十名雇佣兵穿著都是差不多的样子,打成一片。厅里的桌子椅子,碗子碟子,也不知道被打翻打烂了多少。不少人在旁边远远地看着热闹,却并不惊慌,看来这种雇佣兵打架的事情,在妓院当中,也是寻常之事,司空见惯。
檀冲一边招架那大汉的攻势,一边却装作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样子,还故意逼出了一些汗水在额头上,一边抵挡,一边撤退到往下一层光地下室的楼梯口。
兰斯和宗神等,也都装作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势,退到楼梯上,与檀冲一起边打边退。
转过楼梯口,便到了地下室。下了楼梯,楼梯口有一个丈许见方的空地。楼梯口面对着一堵大门,门前站着四个彪形大汉。那大门看起来金灿灿,装饰华丽。大概就是檀冲所说的,那扇防御能力极强的大门了。大门上有一个不足一尺见方的小门,门上有挡板,里面的人可以拉开挡板向外观看。
檀冲等人眼看退到楼梯口,已经接近那四个守门的大汉,正心中欢喜,这时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住手!”
那声音娇滴滴的,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彪形大汉和他手下的雇佣兵听到这声吆喝,便都向后退开几步,停住了手。
檀冲等人本是装作不敌,步步退却的,这一来,也不能在上前攻击,又失去了再往后退理由,便站在原地,也停住了手。
檀冲转头向上望去,见楼梯上从拐角处走出一个盛装的女郎。那女郎看起来三十出头,丰姿袅娜,从楼梯口出现,便让人眼前一亮。她的身材轻盈苗条,从楼梯上一级一级死走来,来有如风摆荷叶一般,体态妖娆。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面上的妆虽然浓,却只让人觉得觉得眉目鲜明,美艳照人,丝毫不让人感到有涂抹和堆砌的痕迹。只是她的眉宇间,并没有一般青楼女子的那种世故和圆滑,反倒是有种特别的自信神情。
那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上前来,对那大汉微微一笑说道:熊老大,你又在这里喝醉了酒胡闹!那口气却不严厉,神情似笑非笑,她的话语是指责的口气,但语气却很柔和。让听得人丝毫不觉的冒犯。
那熊老大红了脸,抓了抓脑袋上乱蓬蓬的头发,说道:我可不是故意的,月娘你不要见怪。看起来似乎对这女子颇为顾忌,又笑了笑说道:实在是这几个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想教训教训他们罢了。老板娘不要生气。
那女子转头向兰斯等人看了看,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兰斯和宗神的身上。
兰斯为了怕被人认出,早就在头上戴了一顶大帽子,遮住了大半边脸,又低着头,尽量不与人目光接触,混在宗神的手下中。此时那女子目光竟然如此敏锐,不由得心中暗暗地惊讶,心想这女子能一眼看出一群雇佣兵里成就最高的两个人,这番阅历眼光实在不可小觑。
那女子看了几眼,这才说道:这些大爷们是?
檀冲说道:我们是闪山十字流的。
那女子眉头微蹙,似乎表情颇为奇怪,说道:原来是十字流的英雄好汉。久仰久仰。大家来到我们添香楼,无非是来找乐子,寻开心,些许小小冲突,何必放在心上?各位买我月娘一个面子,就这么算了如何?
月娘又说道:我跟十字流的诸位大爷们虽然不是很熟,但是看各位一个个气宇轩昂,绝非平凡之辈,今日有幸得见,实在是不胜荣幸。不如大家上楼喝一杯酒,梁子就此揭过了罢。
说到这里,月娘又看着熊老大说道:我虽然贵派宗主不是很熟,但是和幻天宗的雷大掌门,清流宗的水大宗主等都是极熟的。她连续提出两个大人物,语气不亢不卑,既给足了在场的人面子,又隐隐显示实力。
熊老大犹豫一下,这才说道:好吧,看在老板娘的份上,只要他们肯向我斟茶认错,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在他想来,烈火宗门乃是大派,这几个籍籍无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侮辱烈火门,仅仅是让他们斟茶认错,已经很难给月娘面子了。
谁知,他话刚说完,对面的那群雇佣兵就一起轰笑了起来。似乎他刚才说的条件是极其荒谬可笑一般。
只听对面一个雇佣兵说道:好吧,今天咱们十字流的英雄好汉是给你月娘面子,只要对面这几个小子愿意给大爷们磕头陪罪,就饶了他们的狗命又如何?他的语气模仿熊老大,摹仿的维妙维肖,挑引之意,溢于言表。
那熊老大大怒,气冲冲地说道:好,既然你这般不识抬举,今天不让你哭爹叫娘爬着出去,老子就不姓熊!说着转头向月娘说道:老板娘,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也看到,是这般小子实在是不识抬举。
月娘皱了皱眉,似乎对兰斯这边这些人充满火药味的样子,颇为不悦,但随即满脸满面春风说道:各位何必动怒?一人少说一句。不如这样,今天你们各自去二楼找姑娘玩乐,所有的账,我请。大家都是十宗百流的弟兄,何必打起架来,让别人看着笑话?说着又对熊老大说道:烈火门的辛老爷子昨天还在我这里喝酒,你不想让我为难吧?
那熊老大心中知道,她是在拿自己门里的长老压自己,但毕竟知道她的确与门中的长老,交情非浅,来往甚密,也不敢顶撞与她,再者,月娘提出的条件的确让他心动。添香楼的二楼,是出了名的豪华住所,在那里陪酒的也都是一等一的绝顶美女,他虽然来到这添香楼多次,却也不曾去过,一来没有那么多钱,二来这等地方,只有足够身份和地位的人,才能够进去。因此,他勉强点头说道:既然月娘这么说,我怎会让老板娘难做。却不是我怕了这几个小子。咱们的账,错开今天,哪里见,哪里算。
月娘满意地点点头,招了招手,让她身后的一个丫环走上来说道:好好招呼这几位大爷,到二楼风字厅包厢去,给他们挑最好的姑娘,上最好的酒菜。那小鬟应了一声,就要领着熊老大等人离去。
檀冲心中却暗暗着急,好不容易挑起来的火爆场面,却被这月娘完全控制住,这时,宗神向檀冲眨眨眼,向月娘努了努嘴。
檀冲心中顿时明白,哈哈大笑,说道:多谢老板娘的美意,既然老板娘这般盛情,我们这些兄弟又怎么敢不知好歹?不过我看也不用挑什么姑娘,就我看就月娘你吧。说着大踏步走了过去,伸手便将月娘抱在怀里,右手揽住她的纤细的腰肢,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说道:如月娘这般天生丽质的人儿,真是让人看着就一忍不住流口水。我看也不用选了,我绝不相信这添香楼还有比的过月娘之人。
月娘猝不及防,被檀冲一把搂在怀里,强有力的手臂,有如铁箍一般还在她的腰间,另她动弹不得。她用力挣扎,双手撑在檀冲的胸口,上半身向后仰,想要将檀冲推开,但是檀冲的双臂纹丝不动,以月娘的力气哪里挣脱的了?
月娘勃然变色,似要发作,随即强抑怒气,一面挣扎,一面可怜兮兮的说道:这位大爷过奖了,奴家何以克当?其实,奴家的女儿,个个都比奴家强的多。大爷一看便知。请大爷先放开手如何。
她语气自然柔和,但脸上的表情明显的颇为愠怒。须知月娘,在枫城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寻常青楼的头牌都未必有她知名度。一般人等,即便是一掷千金,也未必能够一亲芳泽。现在这么一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竟然突然如此无礼,怎能不让她心中愤怒?
她身边的几个丫环也都冲上来,抓住檀冲的手臂,用力地拉扯,想把檀冲的手拉开。
檀冲装作不知,哈哈笑着说道:月娘何必过谦?我可是个死心眼的人,我说你好那是绝对不会错的。走,这里刀光剑影,不适合我们。我们到屋里说心事话儿去。
说着,一手搂着月娘的腰肢,一手抓着月娘的右手,大踏步地沿着楼梯走了上去,月娘拼命挣扎,却哪里挣扎得开?
那几个小丫环上前阻拦,被檀冲肩膀微微一晃,便摔了出去,东倒西歪。奇怪的是,守卫在地下室门前的那四个大汉,却视若无睹,丝毫没有上前干预的意思,似乎看到自己老板娘被强行带走,也无动于衷。
月娘一走,再也没有人能够镇住场面,宗神哈哈笑道:狗熊老大,还不过来磕头认错?
那熊老大本来勉强压下火气,大怒说道:混帐东西,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老子今天要把你开膛破肚?说着挥挥手,说道:给我上!把他们的腿打断,让他们一个个爬回去。说着,拔出腰间的短刀冲了上来。
他身后的那一群雇佣兵也纷纷拔出兵器一拥而上。
宗神和兰斯心中大喜,边打边退,一转眼就逼近到地下室的大门口。
看守的大汉见他们退到了大门前,突然喝道:住手,要打到那边打去,不许靠近!
宗神兰斯的人听得清楚,但是只是装作没有听见,照旧撤退,那四名大汉连连喝阻,全然不起作用。场中尽是喊打喊杀的,刀光剑影之中,有那有人理会他们呢?
况且,宗神这边的人,战技武功,都远远高出熊老大那一批雇佣兵。他们故意左躲右闪,围着那四个大汉绕圈子。又故意在招架的时候把敌人的兵器往这些守卫的身上格挡。
登时让那四名守卫险象迭出。有一个还被人在脸颊上划了一刀。
那守卫喝道:再这样,我们可不客气了!见没人理他,便挥了挥手,那四名守卫便动起手来。
为首的守卫双拳击出,只听到砰砰两声,二名雇佣兵已经倒在地上,鲜血狂奔,显然是受了内伤。
宗神不禁吃了一惊,他早想到看守门口的这几名大汉,身手不会太差,却没想到这几名烈火门的弟子,在他手下进入摧枯拉朽一般,不堪一击。
这四名守卫冲入人丛,也不管是那面的人,一律下狠手。兰斯这边的人一直隐藏这实力,到基本没有受伤,可怜熊老大那边的雇佣兵几个照面就全部都躺在地上,或者断手,或者断脚,躺在地上呻吟。
那几名大汉这才停手,说道:还不快滚?
宗神这边,只有两个人受了轻伤,但是却故意装出哼哼唧唧的样子,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宗神更是借题发作说道:你敢打我们十字流的人?见了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个仇,咱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报的。说着,一群人都冲了上来。
那四名守卫显然没想到这群武功低微的十字流弟子竟然会如此不知死活,先前见识过他们低劣战技,也懒得再多废话,立心要三拳两脚就将他们搞定。
那知这群雇佣兵看起来武功低微,却不知怎的,手脚滑溜得很,每每拳头就要击中的时候,总是被他们不知怎么躲开,或者就是虽然击中了,全没有受力的感觉,力道被卸到了一边,让人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偏偏这些人三四个围攻一个,时间一长,这几名大汉都有些吃力起来,宗神等更有意激怒这些守卫,故意在他们身上留下几处伤口。
这几位守卫都觉得,只需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将这些无赖一般的雇佣兵打败,偏偏差的就是这一点。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声叫道:喂,里面的兄弟,还不出来支援。
那大门上的小门倏地被拉开,有个人从里面向外看,说道:你们怎么搞的,对付这些家伙还要叫支援?这个门,没有经过许可是不能打开的。
那刚才喊话的守卫说话之间,一时分神,又被人砍了一刀,心中又气又恼说道:这群混帐东西在围攻我们,你们没看见吗?只要出来两个兄弟,就可以把他们摆平了!有什么危险可言?
原来这道大门,在有危险的时候是不允许打开的,但里面的守卫看看外面打斗的形势,果然觉得围攻的这一群雇佣兵都身手极差,全无威胁,回头想想,觉得的确没有什么危险,便点了点头。
其实这正是兰斯和宗神的人故意营造出来的一种假象。否则以他们四个人的实力,单是宗神一个人,就能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将他们解决。
这听到里面那人应了一声,当的一声似乎是将门锁打开,然后门吱吱呀呀的慢慢拉开。
兰斯和宗神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一看门打开,还没有等到全开,两扇门仅仅开了一尺宽的缝隙,便冲了上去。
那大门看起来极为沉重,估计要合数人力才能拉开,是以拉开的速度极为缓慢。
宗神吐气开声,左右双掌同时印在两扇门上,只听得砰的一声,有如闷雷一般,那两扇门一下子全部打开,重重地撞在墙上,宗神叫道:动手!
听到这一声命令,一直在装模作样地诸人立刻收起刀落,将四名守卫当场杀死。他们毫不停留,立刻跟着宗神冲进大门。
大门之后,是一间大厅,这厅里,驻守着七八名和刚才那几名守卫一般服装的汉子,看来是在这里轮流值班。
宗神更不停留,飞快地冲上前去,只听砰砰几声,那几名大汉便纷纷倒在地上。宗神并不使用武器,但是他的拳头却是比铁锤还要坚硬的武器。
那些守卫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挡他的一记重拳,唯一的一个,似乎战技稍高,用单刀抵住宗神的一拳,却被那强大的坚不可摧的拳力将单刀反弹回来,砍在了脑门上,当场毙命。
兰斯紧紧跟随在宗神的身后,本来他的速度可以快的过宗神,但是他却无法像宗神这般干净利索凶狠无情,宁愿躲在宗神的背后。
转眼之间,客厅里的敌人就已经肃清。宗神回顾四周,说道:关上大门,有四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余的跟我来。
兰斯心中暗暗叫好,这大门如此坚固,一旦从里面关闭,即便是添香楼还有其他的支援力量,一时半刻之间,也无法进来。
穿过大厅,在大厅的另一侧,也有一道门,但却已经是寻常的木门,宗神挥挥手,说道:弩箭伺候。
他身后的那些手下,纷纷从怀中取出折弩,展开,上弩箭。
宗神这才一脚将门踢开,这大厅后面原来是一个不算很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是两排房间,可以提供休息之处,这时走廊上稀稀落落的站着几个黑衣大汉,奇怪的是,还有四个穿着魔法袍的魔法师。他们的魔法袍上,印着骷髅和骨头的标志,显然是黑暗圣教的黑暗魔法师。
显然刚才宗神等人的行动迅速,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大门一开,这些人都本能地转头向这边看过来。这时,每人一具折弩,同时发射,十几只弩箭,在狭窄的不足丈许宽的回廊中攒射过去。
只听几声惨叫后,几个守卫站立的位置较为靠近门口,当场射死。
站的较远的四名黑暗圣教魔法师,也有两名重伤倒地。剩下来的两名魔法师一起脸上变色,不约而同的向走廊两侧的房门奔去,要在第二波弩箭来临前躲到里面去。
那些拿着折努的假雇佣兵们正在安装第二次的弩箭,宗神就已经冲了上去,一拳击出其中一名黑暗魔法师的后背,那魔法师没哼一声,就像一块破布一般滑落到地上。
这时剩下的那魔法师刚刚拿开其中一扇门,向内冲去,宗神一脚踢在那人后腰,那人身体立刻向前飞出,撞在墙上反弹回来,倒在地上,狂喷鲜血,显然也活不了了。
这几声惨叫才算是惊动了其他的人,两侧的房间之中,纷纷有人惊呼: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快快,有人闯进来了!
宗神飞快地两个起落跳了回来,回到走廊的起始处,这时,其他的人都上好了下一波弩箭,一起注视着走廊。那些毫无准备的人,从两侧的房间之中拉开门刚刚冲出来,就给弩箭射死,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不出片刻,走廊中就躺满了尸体。这弩箭的战法,是檀冲提出来的。他仔细研究过地下室的平面图,因地制宜,果然兵不血刃就解决了大部分的敌人。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不悦的骂道:怎么回事,如此吵闹!走廊尽头的门忽然打开,一个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立刻,三只弩箭向那人的胸口飞了过去。那人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长刀,将三只弩箭斩为六节。手法干净利落,速度极快。
宗神这边的人都是微微一怔,那人手持长刀,看到眼前走廊之中遍地都是尸首,不由得脸色大变,望着兰斯等人,双眉数起,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从那人的背后又走出一个身穿魔法袍的老人。那老人的身材又高又瘦,眼窝和双颊都凹陷进去,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骷髅。他全身的肌肉都仿佛已经被风干,脸上更一丝的肉都看不到,他的皮肤呈现暗灰色,浑身上下散发这阴森森的气息。看到他,每个人心中都不由自主的生气一阵寒意。仿佛这个人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人间,而应该居住在阴森的墓穴之中。
他的眼睛,是两个黑色的洞,幽深到仿佛没有尽头,让人望过去的时候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兰斯吃了一惊,指着那老人的魔法袍说道:主教!这里竟然会有黑暗圣教的主教。
宗神脸色苍白,说话有些走音,说道:不是主教,你看他的魔法袍的领口和袖子,边角处都有红色的绣边,这是一个红衣主教。他说话的口气当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恐惧的味道。
兰斯诧异地转头望了宗神一段,心中奇怪,为什么宗神会对黑暗圣教的红衣主教有如此强烈的恐惧。
这时,对面那使刀的中年人,目光在宗神的身上停留一会儿,突然醒悟,说道:宗神!原来你这个叛徒还没有死。
宗神神情一震,仔细地望着那中年人半晌,忽然记起,说道:原来是你!二十年了,没想到你还能认得我。
那中年人冷笑说道:我怎么会忘,在我们那一届的学生之中,我的毕业成绩是第一,你是第二,这二十年来,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大家都在黑龙密谍之中,一直都有你的消息。你不是死在东方联盟了吗?
宗神恨声说道:想得美!黑暗圣教的狗东西在东方联盟害我不死,却在流风国杀了我全家全族,如今轮到他们遭报应了。
那红衣主教冷冷的说道:神风。霆,他是什么人?
那中年人转头向那红衣主教行了个礼,这才谨恭的说道:启禀主教大人,这人乃是伪王和信敏公的拥护者,龙川家族的人。伪王被剿灭之后,龙川家族因为附逆,也被诛灭全族。”
宗神插嘴说道:“我说你怎么改了名字叫神风霆,既然连脸都可以不要,祖宗都不要,还要什么名字!”
那红衣主教不理他,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也是叛逆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转头对宗神阴森森的说道:叛徒,你还不过来受死吗?
宗神冷笑一声说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去罢。说完挥了挥手,十几只弩箭如飞蝗一般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