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踪(四)中午时,黑帮头子面前的筹码堆得像座小山。
而那位海军上尉,输得面无人色。
福兰故意在作牌时,让他输得更惨些。
“吃饭的钟点了,休息一会,下午继续。”
福兰建议。
“也好。
但事先申明,一有船到,不管我赢了多少,立即得走。”
伊戈·安德希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走向旅馆餐厅。
“我的运气越来越好了,是个好兆头。
“他兴奋地想。
“你输了多少?”福兰见安德希走远,询问海军上尉。
“一上午输了7千块。
“上尉瘫坐在椅子上,一点胃口也没有,“看来我下午玩不了,哎,在这种无聊的岛上,打牌是唯一的乐趣。”
“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好手气。”
福兰暗示着,“我输了5千。
据说他这两天一直在赢。”
“你是说作弊?”上尉把杯子里的残酒灌下,“我没看得出来。”
“高明的职业赌客,可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福兰安慰,随手拿起桌子上凌乱的扑克,对着阳光仔细辨认,“比如一副牌背后的花纹,在旁人眼里,没任何区别,但在行家看起来,就能提示他对手正拿着什么牌。”
“但牌是旅馆的。”
“不排除掉过包。”
“该死。”
上尉低吼着,因为输得太多,他有点气急败坏,“我说怎么会有人运气如此好,你等等,我回军营叫几个兄弟来,他跑不了。”
“但证据呢?难道你有权利扣留他,再去请位赌术大师来鉴定?”福兰把扑克扔回桌子,“我找不出花样。”
上尉抓过牌也看了半天,泄气地坐回椅子,“你说得对,我也看不出扑克被动过手脚。”
“一个笨方法,下午我们偷偷换副牌,假如他开始输了。
说明肯定做过弊,虽然没办法惩罚,至少能捞回点本钱。”
“但我继续输呢?也许他没作弊?”上尉担心。
“你输了我出,赢了依然是你的。”
福兰拍着他的肩膀,“我只是不服气,被人骗了却看不出蹊跷。”
“好吧。”
上尉考虑了一会,“听你的。
我先回营房把自己的牌拿过来。
“随后,福兰又走进餐厅。
安德希正翘着腿。
大嚼着一盘嫩鸡胸脯肉。
“嘿,大赢家。”
福兰坐到他对面,“你手气真好。”
“谢谢。”
安德希狡猾地打量着来人,“你来皇后岛,也是等船?”“对,我是船主,等着货船从东方归来。”
“一个人?”“是的,港口那艘黑色的小帆船就是我的。”
“哦,看来你很有钱。”
“还算一般。
不过我倒觉得你有麻烦。”
“麻烦?”“如我这种生意人,输输赢赢很正常。”
福兰故意回过头。
朝赌场的方向望了望。
“但海上当兵地人,脾气却不好。
你赢了那个上尉几千块。
几乎是两个月的薪水。
“安德希在这当口不愿被麻烦纠缠,“这家伙说得对。
我太得意忘形了。”
他暗想。
本来他就该老实的躲在房间里直到船来。
但对每天都过得很刺激血腥的黑帮大佬来说,如果不赌几把打发时间,这几天平淡得简直没法过。
只是他没想到,会赢得这么多,而船又迟迟未到。
“那我下午不赌了。
“安德希点头,“请你喝一杯?”“不赌?那更糟糕。”
福兰笑着,“上尉可是想翻本,如果你突然说不玩了……除非……”“让我等会故意把钱输回去?”安德希听明白了福兰的意思,“也可以,但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很简单。
我也输了不少,想趁机从你身上捞回来。”
“好吧,就这么办。”
安德希哈哈大笑,豪迈地挥挥手。
船主的话打消了他的怀疑。
“我期待从你身上讨回来。”
福兰说,眼眸里散过一丝寒意。
安德希的确没有作弊,但只要让别人认为他作了弊,就够了。
你地好运气,到此为止。
牌局在下午两点继续进行了。
这回,安德希开始输了。
短短一小时里。
海军上尉赢回来一千四百块。
“那位船主说得没错,一换牌就开始输,先前果然做过手脚。”
他咬着牙想,面露不善,“都得给我吐出来。”
这家伙靠花招,两天里骗了不少人。
不管是出于军人的荣耀,还是私人的愤慨,他都不能轻易放过他。
在三点半的时候,去东方的远洋船比福兰预想的,来得更早。
“好了,先生们,我该走了。”
安德希说,准备回房间拿行李。
“不,你哪也去不了,继续。”
上尉用手指关节敲着桌子。
他背后,正站着四个体格健壮的海兵。
“别耍赖,说好的船来了我就走。”
安德希站起来,马上,海兵们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当心我找你上司!”黑帮头子焦急不安。
但他在别人的地头上,身边也没有能帮助自己地刺客杀手们。
“安东尼少校是皇后港海军地指挥官,他目前在战舰上。
而我,是留守士兵里军衔最高的。”
上尉示意重新发牌,“请继续。”
“你***输了玩这手。”
安德希吼道。
“老子就玩这手。”
上尉地额头上冒着青筋,“要么玩下去,要么跟我回军营等少校三天后回来。
当然,我会很,客气,地招待阁下。”
一贯只有他不讲理的黑帮大佬,突然察觉到,原来不讲理是这番滋味。
“继续吧。”
安德希觉得自己掉进了某个圈套。
但他不能去军营,也不能等上三天。
否则只要和黄金海湾的巡警厅一联络,他从叛乱份子的追杀中逃过来,却得被当局送上绞首架。
这妥协更加深了上尉的判断,“不敢投诉。
他心里有鬼。
“直到黄昏时,安德希一口气输了六万块,上尉才点头说,“你可以走了,但马上得离开皇后岛。”
“凭什么。
船都已经开走了。”
“你这个出千的赌客,没送你去监狱已经是仁慈了。”
“谁作弊!”“不承认?,非让我把作弊的工具从你身上找出来?比如……”上尉朝海兵们示意,“脱了他的裤子,我听说那些骗子,会把灌铅的小道具,藏到屁眼里。”
伊戈·安德希狼狈地拿着提箱走上码头,这个昔日不可一世的大佬。
捂着屁股,感到后门发疼,那里刚被一只拇指粗地铜勺子粗暴地检查过。
他被士兵们强行赶出旅馆。
可是停泊在港口的,都是回海湾的船。
他不能回到海湾,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安德希怒火冲天地想,我迟早要出这口气。
然后他看到了福兰。
“都是这小子多嘴惹的祸!”他深呼吸,努力把狰狞地嘴脸藏起来,走过去对福兰说,“船主先生,1000块。
也许我可以搭乘你的船。”
“好吧。
反正我的货也没等到,又不能离开商行太久。
正打算回去。”
福兰说。
你回不去了,只要一离开港口。
我马上干掉你。
那条轻快的黑色帆船,也许能追上一小时前开走,前往马摩尔克的远洋货轮。
当黑王号刚离开皇后港半海里,安德希把手枪藏在袖子里,舔着嘴唇,走进驾驶舱,“让我上船,真是个错误。”
“对你而言,的确是错误。”
福兰冷笑着望着对准他地枪口,“要知道。
我是多么想见到你。”
“是你在搞鬼?不过不重要了。”
安德希毫不怜悯地朝着对方胸口连开四枪,但令他害怕的是,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依然对着他笑,笑得几近疯狂。
“很痛啊。
但就是这种感觉,每日每夜的在心底折磨着我。
“福兰喃喃说,把手放下舵盘,慢慢地朝仇人走去,每走一步。
他的身躯就膨胀一分,四粒子弹从伤口里倒退出来,连同衣裳的碎片,落到地上。
一个怪物,出现在伊戈·安德希的眼前。
黑帮头子知道龙脉者,也窥探过不少超自然的奥秘,但从来没见过这番景象。
他惊骇地开着枪,直到子弹打光,然后绝望着看着那些伤口飞快地愈合。
安德希瞟了眼甲板,想跳进海里。
他也许能游回皇后岛,躲开这个怪物。
枪声再度响起,安德希瘫在地上,“该死,我的腿!”他胡乱地叫道。
怪物从衣服碎片中拿起手枪,“现在,先把今天地债还给我,一共七枪,还少六下。”
怪物单手拧着安德希地衣领,把他举到半空,朝他的身上连续开了六枪。
黑帮头子疼痛到窒息,身体扭曲着喷着血,“我……我不认识你……”他虚弱地哀求,“如果要钱,箱子里的全给你。”
怪物把他扔上甲板,“你不是要逃么?爬呀,如果能爬到栏杆,滚下海,我就放过你。”
夜已经降临,插黄色地晚霞慢慢消退成灰色,福兰伏下身子对着大佬耳语,“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现在还给你。”
安德希眼神涣散,声音嘶哑地吼着,“天,你直接杀了我吧,到底多大的恨,才让你干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我根本不认识你。”
“别忘了,费都、检控官,你和金雀花一道,毁了我的人生。”
“你是……福兰·弗莱尔……当初审判我的那个杂种!”安德希吐着血沫,突然间回光返照似地,抬起手,紧紧握住福兰的手腕,“原来是你……告诉你,你的妻子还活着。”
“安玫……”“想知道她在哪么?去找乔·考利昂,你的仇人还包括着他,当时就是那个杀手,杀了你奶奶,带走了你的妻子。”
安德希急促地说,“去找他报仇吧。”
“乔·考利昂在哪里?我地妻子又在哪里?”福兰吼着,摇晃着他。
“瞧,我知道会有今天。”
安德希的手渐渐无力,“那冥冥间的审判,谁也无法逃避。”
去和乔·考利昂拼命吧,无论谁获胜,都等于帮我干掉了一个仇人。
我在地狱等着你俩之间的失败者,伊戈安德希想,然后意识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直到死的那刻,他的脸上都挂着残忍的笑容,仿佛预料到,有场惨烈的撕杀,即将展开。
“乔·考利昂……安玫……”福兰喘息着,望着那具尸体,喃喃说。
然后,他地后脑被狠狠击中了,眼前一黑。
“这个人的头颅,归我。
“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在耳边飘荡。
福兰与黑王号,是在两天后,于海湾的一处天然港口被发现的。
“嘿,伙计,你怎么了。
“克瑞根抱歉,“船在去皇后岛的路上,被一艘海军战舰缠上,没法子赶到接应你。”
“你是故意的!”劳薇塔愤怒地对巨拳大佬说。
小姐,别诽谤。”
克瑞根望着姑娘,“女人懂什么。”
穿着船船里备用的衣服,福兰坐在船头,没理会他们间的争吵,“还剩两个,金雀花与乔·考利昂。
还有,我必须把安玫救出来,她正在受苦。”
克瑞根跳上黑王号,用脚踢了踢甲板上无头的尸首,“那应该是安德希吧,伙计,你得手了,就知道你能行。”
马上,他被福兰一把推靠在船舱的木板上,“别叫我伙计,不懂尊称么?请叫头,克瑞根先生。”
福兰恶狠狠地凝视着,“这次算了,如果下次,我让你干什么,你还耍花招。
那么,你会后悔,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该死。”
克瑞根松开领口,他的脖子上留下五个深红色的指印。
安·考利昂停了下来,她看着手里装着头颅的黑盒子,很恍惚。
在船上听到的那番话,与哥哥有关的话。
那个能变身的男人到底是谁?还有他被哥哥带走的妻子?安有种背叛了哥哥的负罪感,明知道男人会成为兄长的敌人,却没有下手杀死,只是将他打昏。
她的身体摇晃了下,头疼欲裂,比哪一次都来得痛苦。
姑娘弯下腰,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颗药,合和口水咽下。
“头疼时,赶快吃这个。”
哥哥曾千叮万嘱,“吃过就不痛了。”
“吃过就不痛了。
“安捂着脑袋,好一会儿,才轻松地抬起头来。
她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冷漠的神色。